程洛喜不禁倒抽一口气,定定看了他半晌,反而沉静下来。“大人,除非您用强的,否则……”她倔强地说。
堂堂中书令竟被她不留情面的拒绝,林慎从未尝过如此令他羞恼的挫败。可偏偏面对娇靥如花的她,他的满月复怒气竟无从发起。他喜欢的,不就是她固执而淡然的气质吗?
“用强?程洛喜,妳也太小看我了!”他哼声,睨着身高尚不到他肩头的小女人,傲然道:“总有一天,我会叫妳心甘情愿自己送上门来!”说着,他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啊──大人,你说过不用强的!”程洛喜惊恐大叫。
林慎扭过头,一字一顿。
“我可不想妳在成为我的女人之前被累死,给我回去睡觉!”
是年二月,又到柳枝儿谢黄抽绿之时。
“程洛喜,陪我踏青去。”
正值清晨,程洛喜才到马厩,就被林慎叫住。
好端端的踏什么青?
自那日除夕夜后,林慎说到做到,并没有找她麻烦,可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拉她出门?
“奴婢今天要做的事很多,而且……”
“和我唱反调,好像是妳的习惯?”也不等她把话说完,林慎径自上马。“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别告诉我妳不会骑马!”
当然会,可问题是……
靶受到四周投向这边的好奇眼神,她无奈地叹口气,翻身上了早被牵到一旁的坐骑,和他出了中书府。
两人并肩而行,战天则带着几名侍卫远远跟在后面。
“大人,我们要去哪儿?”程洛喜看了眼林慎,抽空间。
“西郊。”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林慎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忽然俯在她耳旁低语:“天下虽大,却没人可以欺瞒我,如果哪天被我发现妳在骗我,妳可知道下场?”
程洛喜瞪着林慎,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及张口,“啪”地一声,胯下的马被他抽得疾驰。
“你在干什么?!”程洛喜吓得紧紧抓住马缰。
林慎绳一抖,快速追了上来。
“去年的今天,妳我初次相遇,或许妳已经忘了,但我一直铭记于心,忍不住想邀妳故地重游。”
“什么?你还认为我是假冒的?”程洛喜不高兴了,扯住马缰。“我不去!”她恼怒地哼声。
林慎挑起眉,轻淡一笑。
“怎么,心虚了?若是害怕大可以不去,只要承认自己是假冒的就行……”他话音未落,身下的坐骑已如离弦的箭向前奔出。
“去就去,谁怕谁啊!”程洛喜随即跟上。疾驰之中说话不易,她却声嘶力竭地喊叫。
两人所骑均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又都卯足了劲赶路,不久就到了满目新绿的西郊山林。
“要休息会儿吗?”
他拉住马,扭头看她。骏马好骑却难驭,她骑术不精,几次身形不稳,却没有开口叫停,的确是个好强的女孩。
听他如此问话,程洛喜停下马,狐疑地瞅着他。
“林大人,我真搞不懂你。一会儿怀疑我是假冒的,出言恐吓;一会儿又对我关爱有加,开口让我休息……直说吧,你在打什么……呃、鬼主意?”
“程姑娘,我堂堂一品中书令,在妳眼里,真就那么不堪?”
睨着眼前这个瞳眸如星、长发飘舞的小人儿,林慎只觉她被枝叶间透下的阳光一照,清灵得有如山间精灵,怒火霎时无从发作。
“对妳,我可完全是一片好心。”他强调,黑瞳比平日更加幽深。
“好心?”程洛喜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口里却笑道:“那倒是奴婢的荣幸了。”
“就妳这样子,也敢给我玩口是心非这一套?”林慎哼声。
“奴婢家中现在只剩我们母女二人,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用不着与人勾心斗角,技艺不精倒让大人见笑了。”她踢了踢马肚子,任由马儿信步前行。
林慎见她眉眼含笑,心中先是一荡,而后才明白,她是在借机讽刺自己,不禁哈哈大笑。
“程洛喜啊程洛喜,要一个个奴婢都像妳这样嚣张,天下早就大乱了!”
他催马赶到她身边。
“老实告诉我,妳对我……难道就真没一点儿动心的感觉?”
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由他口中逸出,林慎此时的表情,就像一个执意想知道谜题答案的孩子。
他少年入朝,十几年来所想之事无不手到擒来,就连暗中协助不被先帝宠爱的五皇子登基一事都被他轻松搞定。而如今,他却在这小女子身上接连碰壁,意外之余,好胜心顿起。
“大人英俊潇洒、年轻有为,不知是多少名门闺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程洛喜双眼望着前方,避实就虚道:“洛喜不过是个小小奴婢,是否动心,丝毫无损大人的魅力……”
荚俊潇洒、年轻有为?连一个奴婢都搞不定,还谈什么魅力?林慎不满自己被敷衍,忽然夺过她的马缰,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到底要怎样,妳的心才肯为我融化?”
听他语气中带着明显挫败的情绪,程洛喜怔了怔,仍面带微笑地摇头。
“大人,那是不可能的。感情的东西要意气相投,我喜欢简单平淡的生活,大人却热中追名求利,我们之间相距实在太远……很难想象,两个没有共同想法的人会互相吸引走在一起。”
可她不但吸引他,还吸引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啊?
林慎冲动之下,突然抓住她的手。
“大人?”程洛喜吓了一跳,诧声惊呼,正好对上一双固执的眼睛。
“程洛喜,我就不信,我想要的东西会到不了手!”
第六章
二月初春的清晨,在一场毫无结果的争执后,林慎拉着程洛喜一路前行,往西大约走了十几里,终于看见熟悉的墓地掩映在苍柏中。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他每年都会来一次,就算去年设计想将藏在暗中的对手引出时,也没耽搁对母亲的祭拜。
不过,那日强掳不成,那些黑衣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没了踪影,让人意外的同时,不得不惊叹他们的谨慎。
程洛喜顺着林慎的目光往前看。“大人,那座坟有什么古怪吗?瞧上去挺荒凉的,我看是不是等等战天他们,他们找不到人会着急的。”一边说,她一边暗自使劲,想挣月兑他一直制住自己的手掌。
“不必。”林慎睨她一眼,淡声道:“他们知道今天我来祭母,丢不了的。”
“祭母?”程洛喜诧异之余,不禁怔愣地双眼瞪向前方。“那、那不会恰好是你母亲的墓地吧?”
“妳说呢?”
林慎终于放开她的手,示意她下马一起走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墓前,简单的青石墓碑,上面只刻着死者的姓名、生卒年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程洛喜根本不敢相信,这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墓穴中,竟埋着位一品诰名夫人。
“我娘信佛,不喜奢华。”
林慎平静地说,撩起长袍正要跪下──
“林慎!你受死吧!”愤怒的男声陡然传来。
听声音颇为耳熟,林慎吃了一惊,抬头尚未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见一柄雪亮的大刀当头劈下,他往后退开,却被路边一棵古树的盘根绊倒,整个人仰天倒下,这才想起此人正是去年拦轿劫持时、几次挥刀要致自己于死地的黑衣人。
只是……今天他好像是孤身行刺?
“还敢逃!”那人一刀不成,身形跟进,反手又是一刀。
眼看刀锋就要落在林慎身上,程洛喜甫从惊诧中回神,直觉挥出手中马鞭,卷向来人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