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清楚自己并不聪明,所以她也从没多想过他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他并没做过什么侵犯她的事,反而时时刻刻在保护她。
无论是刚见面就要她做女奴、还是冷着脸将她留在隐渊堡、或是到最后为她挡上一刀……
的确,他总是冷冰冰的,寡言又孤傲,但对她而言他很特别,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特别了,就连大哥也没有,因为——在他不苟言笑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她情不自禁想起,如果当初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面,如果他们之间的立场不是对立,如果他们还有将来,也许……
原本凄怆的心情注入一丝阳光,她的唇边不由自主漾起一抹自若的浅笑……
此时此刻,黑亮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闪电般朝她身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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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墨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因为身上的赤毒解救及时,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浑浑噩噩、浑身上下如灌满铅似的无一处不沉重,除了后背上的刀伤仍旧疼痛之外,其他并无不适。
他支起身子勉强坐起,发现山洞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和昏睡不醒的爱兰珂,心头猛然一惊。
紫芊呢?紫芊哪里去了?难道她……真的干蠢事去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煞白,而当他看见平躺在身边的那把软剑,一颗心更是揪到半空。
紫芊,她居然抱着必死的决心!
事实上,他早料到紫芊会采取行动,却万万没想到她会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拿自己当诱饵,引开宗寒麟的注意,来保护他和爱兰珂。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轻颤着手拿起那把软剑,锐利的眸狠狠逼视它,仿佛就在逼视聂紫芊。
就算是他、就算是武功未失的燕北漠,见了宗寒麟都要忌惮三分,更何况是只会花拳绣腿的她?说到底,她不过是个看似聪明、实则笨透的糊涂虫!
而他,居然喜欢上这个胆大包天又我行我素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
怔怔望着手中软剑,燕墨阳久久无言。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聂紫芊的笑,想起她偶尔带着孩子气的举动,想起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忆起她几次的舍身相救。眸中的目光虽然犀利依旧,心头却不自觉升起一股暖意。
一直以来,他身边总不乏美丽女子,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可无论她们如何漂亮,却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令他乱了心智。
自从遇到她,他就变了。
以往,他总是以冷漠示人,而现在,只要一想起她、和她在一起,他就会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情,仿佛泛滥的洪水,堵也堵不住。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他遇见了她。是她挑起了他隐藏在冷硬外表下的温柔怜爱,让他体会到那种细微又难以捉模的情感。
他的心湖不再平静无波,从此有了牵挂,自从她贸然闯进生命中之后,有一种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便在心底萌芽。
他知道紫芊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女人,而她的自以为是也屡屡让他乱了阵脚,特别是今天早上,当他发现她躲在石头后偷看他和宗寒麟打斗时,他真想把她捉起来狠狠摇上一顿,问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跑来涉险?
然而,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宗寒麟冲向她的那刀就惊得他魂飞魄散,眼看她危在旦夕,他也不多想,本能的扑上前替她挡住那一刀。
挨了那一刀后,他本以为他们会一起命丧九泉,没想到紫芊却出人意料地扔出暗器,不但让他们月兑离困境,还让宗寒麟措手不及,糊里糊涂吃了个大亏。
原来……她也有聪明的时候!想到这儿,燕墨阳不禁笑了起来。
由于赤毒发作的关系,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虽然荒漠的太阳毒辣得能晒瞎人的眼、虽然他的身体被赤毒烧得狂热不已,但他的心却异常宁静,因为他知道,她就在他身边,关心他、保护他……
所以,他放松自己,静静的靠在她身后,任她抓住自己的手,只觉心中温暖无限,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这辈子永远相她在一起……
一辈子?
燕墨阳倏地一惊,他和爱兰珂到现在都没被宗寒麟发现,那紫芊有可能还在和宗寒麟周旋,他若再不去救她,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燕墨阳正想往外走,身边的爱兰珂却令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把爱兰珂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安全,万一……他也回不来了呢?
燕墨阳正在犹豫时,远处天空传来的一阵熟悉鹰啸,令他眼神一亮。
是霄玄!
燕墨阳冲出山洞,靠着洞口的石壁站直身子,对天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没一会儿,就见霄玄一个俯冲,稳稳停在他肩上。
见霄玄的脚上又有一只竹筒,他取下,里面的消息让他面色一喜,连背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他割破食指,就着血在那张纸条的反面写下两行字,再将纸重新塞入竹筒,挂回霄玄的脚上。
“霄玄,去吧,这次救爱兰珂就靠你了。”他眼中扬起一道流光,霄玄几个盘旋后便消失在天际。
霄玄刚刚飞走,远处疾驰而来的另一个黑点,引起了燕墨阳的注意。
是“追月”!
一匹通体黝黑的快马奔近,正是聂紫芊的坐骑“追月”,但马背上却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心里打了个突,燕墨阳立刻变了脸色。
见宗寒麟没找来,他以为紫芊一直在和宗寒麟周旋,甚至还心存侥幸的希望她已经摆月兑了宗寒麟的追踪,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奢望,紫芊准是落到宗寒麟的手里了。
夏日的黄昏闷热干涩,燕墨阳心里竟止不住升起一阵寒意,他紧了紧衣襟,翻身骑上“追月”,双腿一夹马肚。
“追月,快带我去找紫芊。”
苍穹沉浮,马儿怒蹄奔驰在浩渺无际的荒漠上,燕墨阳一脸冷凝,不停催促着马匹向前行,汗水从他的额上滴答落下,但他根本没有察觉。
只要一想起紫芊现在生死未明,他就止不住的直冒冷汗。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一样感到力不从心。
汗水不知不觉间浸透他的衣衫,他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地轻颤着,尤其背后的伤口被濡湿的汗水一浸,更是传来阵阵宛若针刺般的疼痛。
可这一切,和他心头那抹近似绝望的伤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表面上他还沉得住气,但当刚才发现“追月”背上空无一人时,他仿佛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心跳和呼吸在瞬间停止。
在刹那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全然崩溃,他感到一股恐慌。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哪怕是单独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来没有。
恐慌过后,他曾问自己,为什么紫芊的马回来了,宗寒麟却没找来?是不是紫芊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再想下去……
无论哪种状况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但为了静下心来,不想给自己太多压力以至于乱了分寸,他心里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紫芊没落到宗寒麟手里,她只是碰到了小小的意外,等着他去帮助。
然而,当“追月”带他到那座前魔罗天国的祭天神庙时,他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痛极的悲怆啃噬着他,一颗心更像掉进冰窟里寸寸凝结,到最后,整个人竟像寒冰般,只能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