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方向感向来不佳的她,到目前为止还没弄清楚隐渊堡究竟在哪里,因为在来隐渊堡的路上,她是被蒙着双眼的;再说逃跑所需要的东西吧,比方说马匹、食物、指南针等等,以目前的情况,她根本没办法弄到手。
况且,在荒漠上行走数月的她,身心早已极度疲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她可不想还没见到大哥,自个儿就先去见阎王。
“我说是谁哪,这么好命,竟在这儿看风景,原来是紫芊姑娘。”
细女敕的嗓音悠悠传来,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聂紫芊回头,就见一道窈窕的绿色身影,捧着盆衣服,朝湖边走来。
又是一个嫉妒她的人!
望着女孩走近,聂紫芊浅浅一笑。有时候被人嫉妒的感觉也满好的,飘飘然就像喝了杯醇酒。
“你好。”清亮的嗓音带着惯有的闲散,她向那绿衣女子点头致意。
就某种角度来说,她的命的确不错,因为她救了他们的少堡主,又是少堡主钦点的女奴。
这几天,隐渊堡的管事虽然对她态度猜忌,事事将她排除在外,却没摊派她做任何粗活,甚至还派了个叫盼儿的小丫头到她身边,不知是来伺候她还是来监视她的。
对上她自若的目光,绿衣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想了想又翻了个大白眼,将木盆往湖边一丢,蹲在地上用水浸了浸衣物,而后乒乒乓乓敲打起来。
陆陆续续,湖边又来了一些叽叽喳喳的女人。
显然对她这般悠闲的态度着实看不过眼,她们见到聂紫芊时先是一愣,而后伴随着一双双责难的目光,接连不断的闲言碎语。
“什么德性,她以为她是谁,千金小姐啊。”
好说,好说,千金小姐不敢当,不过呢,“金牌御赐天下第一神捕”的宝贝妹妹也满值钱的,因为天底下就此一家,别无分店。
“瘦得跟猴似的,晚上抱起来准会作噩梦,也不知少堡主看上她哪一点。”
她也不清楚,正想请教她们呢,是不是她们少堡主眼花了,这么多如花佳丽都没看上眼,偏偏挑中没什么女人味的她?
“少自以为是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
是啊,是啊,大家都在做奴才,相煎何太急。
她不以为意的态度反而惹来更多的众怒,攻击性言语如冰雹般砸来,大有不将她砸死誓不罢休的味道。
唉,好一个不受欢迎的可怜人!
聂紫芊叹了口气,拍拍起身想往回走,冷不防背后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她顿时扑通一声裁进湖里。
湖水虽然不深,聂紫芊也识水性,但荒漠地方日夜温差大,傍晚的水温竟有几分刺骨,令她整个人一哆嗦。
“哈哈……有人落水了,还真像落汤鸡咧……”故作夸张的叫声在湖边响起,带着掩不住的得意。
真是太过分了!
将头探出水面象徵性的挣扎了几下,聂紫芊伸出手叫了声“救命”后,而后猛地一下沉入湖底。
湖面荡起的水波渐渐平复,岸边的嬉笑声也随之远去。
“紫芊姑娘,你没事吧?”见她长时间没有动静,终于有人忍不住担心的问。
聂紫芊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依旧捺着性子在湖底数蝌蚪。
“是……是她自己跌下去的,不关我事!”发现自己闯了祸,那个推她下水的女孩惨白着脸,惊叫跑开。
隐渊堡内纪律严明,这事要是闹了出去,真不知会有什么下场。湖边众人都傻了眼,交头接耳几句后,都纷纷脚底抹油落跑了。
见湖边人群散尽,聂紫芊这才自水底浮起,轻轻划了几下,有些狼狈地爬上岸边。
“幼稚!”
聂紫芊甩了甩一头湿漉漉的秀发,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次够吓她们一阵子了吧,跟她斗,哼,也不想想,这些年的捕快,她是白当的吗?
一阵冷风袭来,聂紫芊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这才想起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如此模样,她还有心情在这儿吹风,看人笑话,也有够幼稚的。
搓着冰凉的手臂,聂紫芊快步跑回堡里,却忽然发现原本安静肃穆的隐渊堡内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出什么事了?瞅着一反常态的众人,她正在纳闷。
“紫芊姑娘,你去哪里了?少堡主正在到处找你。”迎面跑上来几道兴奋的身影。“咦,你怎么浑身都湿漉漉的?不管了,快跟我们去见少堡主。”那几个人扯着她就走。
燕墨阳醒了!
聂紫芊惊讶地发现,此刻自己的心情竟莫名激荡,也顾不得身上衣衫,赶紧来到燕墨阳住处。
唉进门,她就看见燕墨阳赤红着脸靠在屋子一角的大床上,胸前吐了滩黑血,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人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脉,另有管事带着几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罗放也肃手立在屋子里,一个神情威猛的中年男子则端坐在一旁,眸光清冷锐利。
直觉告诉她,这中年男子肯定就是隐渊堡的堡主燕北漠。
“你就是救了墨阳的那个女奴?”发现聂紫芊到来,燕北漠忽然侧过头,目光如鹰隼般的打量她。
对上他的目光,聂紫芊忽然产生出一股怯畏的感觉,仿佛在他面前,自己是个没有丝毫秘密的透明人。
“是。”聂紫芊点了点头,声音不由自主比平时小了许多。
莫测的目光在聂紫芊身上停留片刻,燕北漠正想再问时,靠在床上的燕墨阳忽然发话。“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我……”在他探询的目光下,聂紫芊紧张地抿了抿唇,觉得刚刚被人欺负的小事不值一提。“我去游水了。”
游水?这种时候?这种装束?
心中虽然存有疑惑,但燕墨阳也没再多问,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去换身衣服再来。”
聂紫芊赶紧答应一声便往回跑,身后仍旧感受到燕北漠投来的审视目光,让她有点手足无措。
这个堡主……好厉害!
不过万幸的是,等她换好衣服返回时,燕北漠已经不在了。
屋子里,那个大夫正在检视拟好的药方,几个丫鬟则扶着燕墨阳躺下。
见她进来,燕墨阳扭头吩咐管事。“你们都下去,我这里有她伺候就够了。”
她?众人一愣,所有的目光都聚到聂紫芊身上,令刚进屋的聂紫芊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可是……少堡主……”想起自己的职责,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管事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把这几个丫鬟一起留下?”
“下去!”刚刚喝过药的燕墨阳平躺在床上,眼皮虽然沉重,出口的声音却不容置疑。
避事不敢造次,连忙使了个眼色,带着大夫和丫鬟鱼贯而出。
罗放也跟着向外走,走到门前,还不忘交代她一句:“少堡主就拜托你了。”他这人向来爱屋及乌,少堡主信得过的人,他罗放也信得过。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昏昏欲睡的燕墨阳和站在门口发呆的聂紫芊。
此时此刻,聂紫芊实在不明白燕墨阳为什么会选她。她虽然救过他一次,但对他来说,她应该还算个陌生人才对啊。
是她看起来太无害,还是她额头上写着“好人”两个字,又或者……他对她一见钟情?
哇,她还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一阵冷风吹起满身鸡皮疙瘩,让她意会到该关好门窗,否则她还不知要研究这个问题到什么时候。
不过,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心中对燕墨阳的好奇,不自觉又冒了出来。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对她的态度太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对她,比对这儿其他人信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