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做丫鬟的不该管小姐的闲事,可大人的吩咐谁敢不听?何况小姐这些天确实有些不对劲,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葛大人显然也是对此有所察觉,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他就爱杞人忧天,妳别理他!”
听翡翠说出原由,卓葶脸上不禁牵起一朵笑花。“妳瞧,我现在不是精神满好的吗?”语毕,还在楼梯口转了漂亮的圈子。
瞧小姐这性子……翡翠见卓葶举步又要往楼下走,赶紧追上去。“小姐,妳的身分毕竟不一般,还是别让大人担心的好,万一有个……”
“安啦,我就在寨子里转转,不会有事的。”卓葶说着,又举手拢在眉前,做了个眺望天空状,声音夸张地说:“离天黑还早呢,妳担心个什么劲?再说妳忙了一上午,也该去休息了……”
小姐有些不耐烦了,翡翠当然看得出来,想着葛大人和钱侍卫都不在家,这儿没人能拦得住小姐,只好勉强同意道:“那……小姐,妳别在外面耽搁太久,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卓葶满口答应着,飞快地转下楼梯。
“别忘了晚上回来吃饭……”翡翠探出身子往下叫。
“知道、知道!”
“小姐……”
翡翠还想再啰嗦几句,院子里已经没了卓葶的身影。
小姐走得这么急,是为了那封信的缘故吗?她有心想去告诉葛大人,可又不知大人现在在哪里。
自几天前寨子附近有人发现了一处宝石矿后,葛大人就变得异常兴奋,每天一有空就带着钱侍卫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虽然那封信有点神秘,但小姐平时乱跑惯了,应该没事。何况小姐是未来的土司夫人,不管喜欢上哪位蒲公子,我们都不必大惊小敝……只是,都已经信来信往了,小姐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想起这个心情就督些郁闷,翡翠撇了撇嘴,转身回房了。
沿着偏僻小道一路小跑步,虽然多花了一倍时间才跑出盘龙寨,卓葶却整个人快乐得像只小鸟。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收到了情书,还是蒲从云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绕小道出寨的原因,大路上来往人多,她又是瞩目的焦点,想不被人发现都难,更别提避人耳目了。
幽会……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胸膛又热又烫,彷佛有团火在烧,那种火辣刺激的感觉,烧得她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出了寨子,前方是一片茂林,刚踏进,阴冷的山风就迎面扑来,和外面的世界完全像两个天地。
卓葶拿出信纸瞧了下,按照上面所讲的方向往前走,途中路过那日遇见蒲从云的宁静小湖。
湖水依旧清澈,景致也美丽无瑕,卓葶却无心流连。
直到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喜欢上蒲从云了。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她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自那天他送自己回家后,她对他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以前他靠得再近,她都不会有什么异样,而现在只要想起他,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却让她无所适从,心口怦怦乱跳。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男人,想那个咄咄逼人、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蒲从云?
这让自小修道、以为男人在自己眼里无关痛痒的卓葶不免懊恼,也是这些天让她心烦意乱、萎靡不振的原因。
她很想让自己静下来,可沮丧的发现,她的情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愈想摊斥他,想他的时间反而愈多,脑子里甚至傻呼呼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希望在通往自己厢房的花梯上,突然看见他的身影。
天啊,怎么会这样?!
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接到他的信后,几乎第一时间冲出厢房的冲动。
一直以来,和他的另两个哥哥相比,他显得过于沉稳,或者说被动,可今天为什么突然想约她,是喜欢她的缘故吗?
这个认知让卓葶高兴地弯起唇角,脚下步履更轻快。
山风阵阵,前面就是他约她的地方,卓葶停下步子,要是让他发现自己仪容不整,有多难为情啊?
正想着整理被山风吹乱的衣裙,她忽然感觉有人往这边走来。
是他吗?他已经等在这里了?!
因为紧张,卓葶的心轻颤起来,她咬住下唇头也不抬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睡得有点晚,所以来迟了,我……”
“卓姑娘客气了,不管多久,我都会毫无怨言的等着妳!”她才说一半,就被来人笑吟吟的声音打断。
不对,这声音……
卓葶猛地抬起头,眼前出现的身影,让她整个人霎时僵住……
日影西斜,蒲从云走出议政厅,沿着青石铺成的小道回到住处,甫进府门,就有一道身影打横冲出,突然跪在他面前。
“三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蒲从云眼也不抬地往前走,质问一路小跑追在自己身边的管事。“怎么回事,谁准你放个女人在府里乱跑乱叫的?”
“公子,她是黎媚儿,大公子的女人,她说有要事一定要对您说,属下才放她进来的。”管事小声回道。
黎媚儿,那个曾经勾引过他的九黎仙子?
想起当时的情形,蒲从云依然满心不屑。“曲年,你跟我也满久了,她说有要事,你也真相信?”
“属下不敢。”曲年躬身,想了想又心有不甘地说:“属下只是觉得她同大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
“所以什么?”
“属下的意思是说,她的话不妨听上一听。”
蒲从云冷哼一声,继续大步前行,眼看就要穿过中庭,跪在地上的黎媚儿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蒲从云!你今天要是不听我的话,会后悔一辈子!”她边跑边叫。
这女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样?蒲从云停步回身,睇向黎媚儿。
“妳说出的事最好和妳的举动一样夸张,否则就算妳是大哥的女人,我也绝不姑息!”
黎媚儿闻言,努力吸了口气,迎向他的目光。“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我也是别无选择……”见蒲从云冷淡地扭过头,她抖了抖唇,脸颊更显苍白。
“大公子前些时候一直对特使殷勤有加,近几日却没有请过特使,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或许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也说不定。”蒲从云哼声。
“那您猜,他想用什么样的法子走终南捷径呢?”
“妳要说就说,别考验我的耐心!”
蒲从云朝她一瞪眼,吓得黎媚儿不禁退后一步。“奴家没有别的意思,奴家只是觉得事情太过不堪,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堪?
不就是大哥和二哥争来抢去么,都习以为常了,还能怎么个不堪法?
不好意思?
那就更滑稽了,人都跑到这里来了,还装模做样说不好意思?
蒲从云顿时没了兴致,甩手要走。
“三公子留步!”
黎媚儿情急之下,抓住蒲从云的袖口。
“那天下雨,您送卓姑娘回家被大公子看见了,他认定特使对您偏心,而土司之位对他来说又是志在必得,他于是想出个霸王硬上弓的法子,说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得到了卓姑娘,就不怕朝廷不支持他……”
“什么?!”蒲从云闻言,目光不敢置信地瞪住黎媚儿,厉声问:“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
她会来通风报信当然不是因为心肠好,而是怕既得利益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