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姑娘,请。”
在一扇漂亮的雕花木门前,蒲贤停住脚步,为她推开房门。
跨进客房,卓葶不禁有些意外。
蒲从云的府邸一眼看过去,走的基本上都是简明流畅的风格,唯独这里的装饰非常奇怪,与其说是客房,倒不如说更像女子的闺房。
她正在纳闷,就听蒲贤解释说:“姑娘不必多心,公子猜想姑娘八成会在这里休息,特意命小人为您准备的。”
啊!卓葶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扭头想走,又怕惹恼大表兄。先前她自说自话,大表兄已经很不高兴了,她若再不辞而别,该不会……
就在她思忖间--
“卓姑娘,小人这就去请大夫,您请自便。”蒲贤说着,将门带上,转身离开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卓葶有些紧张,在屋里坐立难安。
她别的不怕,就怕蒲从云突然出现,但……他要陪大表兄喝酒,应该没空来找她的麻烦吧?
饼了好一阵,不见有什么动静,卓葶的心慢慢平复下来,瞅了眼打理整齐的床榻,倦意突然涌上。
“干等也满无聊的,不如睡一会儿吧,打个盹就好……”她自言自语,和衣躺到床上。
一个时辰过后。
看见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守在房外的青衣男子一愣,随即速度很快地迎了上去。
“卓姑娘没事吧?”来人问。
“没事,小人有去叫大夫,可回来一看,卓姑娘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所以没去打扰。”
睡着了?
蒲从云向蒲贤点点头。“做得很好,下去休息吧。”
“那公子如果要使唤人?”蒲贤迟疑了下,又问。
“有什么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蒲贤不再说什么,躬身退下,临走前,瞥眼见到蒲从云动作轻柔地推门进去,心中不禁暗讶卓姑娘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一直对女子兴致缺缺的主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蒲从云走进厢房,侧卧在床的少女倩影,一下子把他的目光吸引住。平日朝气蓬勃的她,大概只在睡梦中,才有如此恬静的气息吧。
“翡翠,有风,把门关上……”不知是不是觉得有点冷,卓葶缩了缩身子,口齿含糊着说。
翡翠?
是她丫鬟的名字吗?
哲别人府里做客都能睡得如此糊涂,蒲从云真不知该高兴她的不设防,还是为她的单纯忧心。
沉敛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片刻,他缓步走到床前。
靶觉身边有人扰乱了自己的气息,卓葶不悦地皱皱眉。“吃饭了吗?可我还没睡够,再打一会儿盹就好……”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熟悉的低笑声让她一惊,蓦地睁眼,一张放大的男子面容出现在眼前。
天啊,怎么会是他?!
卓葶直愣愣盯了蒲从云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还在他家做客。
“啊--”她猛地坐起,饱含惊吓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蒲从云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唇边带笑,仔细地看着她。
半个多月不见,她比上次见到时气色好了许多,即使神色慌乱,也掩不住芙蓉般的玉颜、和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灵味道。
将视线停在她脸上,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她在自己的注视下,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了,才悠然开口:“这是我的家,我爱上哪儿都随心所欲。倒是妳,在玩什么把戏,睡得这么熟,作梦当神仙吗?”
他嘲讽的语气令她脸蛋微红。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不会打扰你的……”她手忙脚乱套上鞋子,三步并两步往门口跑。
“葛大人醉得不轻,恐怕没法子带妳回去。”见她恨不能夺门而出,蒲从云在她身后不慌不忙地说。
“什么?!”
伸向门环的手顿时停在半空,卓葶不敢置信地回头,对上他满是趣意的眼,忍不住大声指责:“葛大人酒量不错,你故意耍花样灌醉他,是不是?”
蒲从云听她言语冲动,淡然一笑。“我会灌醉他,还不是为了妳?”
“为了我?”卓葶明知故问。
他走到她面前,目不转睛看着她清秀的脸蛋。
“老实说,这半个多月,妳避我如洪水猛兽,宁可绕道走,也不愿和我碰面,让我很失望……”顿了下,他的语气愈见低沉。“如果知道今天是我请客,妳还会来吗?想必妳会想尽法子推掉吧?”
“我就是想,葛大人也不会让……”卓葶月兑口而出,发觉蒲从云在听见这话时双眼瞇起,连忙改口道:“虽然我不明白,你费尽心机将葛大人灌醉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不会多停留的。”
意识到他不会就此罢休,她干脆说:“蒲公子,我不想麻烦人,你借我一盏灯笼,我自己回去。”
蒲从云闻言,兀自摇摇头。
“我不讳言,有时为了达到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但我不是小人,卓姑娘,妳完全不必怕我。还有,即使盘龙寨再小,我也不会放心让妳一个人走夜路。”
他跨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往回一拉,还来不及回神,卓葶整个人已经跌进桌边的椅子中。
“你、你要干什么?!”她惊叫起来。
“吃东西,吃完我就送妳回去。”
卓葶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不少糕点,但她仍不太相信,错愕地问:“你拉我到这儿,只是为了叫我吃东西?”
“难不成妳还希望有别的什么?”他拉过椅子陪她坐下,语带深意地问。
卓葶默然不语,见他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取了块糕点塞进嘴里。
“蒲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玉虚宫到苗疆何止千里,我一个人不也走过来了?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嗯,这糕点味道不错,你也要来一块吗?”
见她语气随意,不似先前般紧张,蒲从云虽然不饿,还是接过她递来的糕点,瞟她一眼问:“妳既是下任土司夫人,怎么会独自到苗疆?妳不是该和朝廷队伍一起来的吗?”
卓葶心想糟糕,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道:“玉虚宫和京城一东一西,葛大人带着大队人马赶来赶去不方便,所以我们商量好,我先到这儿,再和朝廷队伍一起来……”
蒲从云忽然笑了。“听起来好像有理,不过,我若没记错的话,妳认识我时,可是说自己为了历练,奉师命下山的。”
卓葶心口一凉,也不管蒲从云是否相信,继续扯谎。“我一个女孩子,随便跟人说自己是土司夫人好奇怪,说个谎也不足为奇吧?”
“说得不错,如果我是下任土司夫人,也不敢胡乱说话。嗯,对了,那时候妳孤身一人,还没遇上朝廷队伍啰?”
“朝廷队伍?”卓葶被他问得心跳加快,脑子里一片空白。
将她别扭的脸色看在眼里,蒲从云不动声色地笑问:“我记得妳上次可是跟我说,自己在逃跑啊。”
“等等……逃跑?”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卓葶惶惶不安地想,那天她真不该一时冲动,马上把实情讲出来。
“跑什么?是我们苗疆有猛兽,还是有恶鬼在追妳?”他调侃地说。
卓葶脸色发白,整个人早就僵在那里。
其实既没有猛兽,也没有恶鬼,有的只是……啊,对了。
“疟疾!”她大叫,像捡了根救命稻草。
疟疾?
蒲从云抬眼看她,表情若有所思。
“我和朝廷队伍会合了没几天,就误入黑水地区,那儿正在闹疟疾,有好几个人染上,我一怕,就乘着特使不注意逃跑了!”
卓葶一口气说完,想了想,还不忘为自己加个完美的注解。“那份朝廷册封的名册,肯定也是在那个时候遗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