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出这种事?听太子表哥这么一说,董小盈不由得怔住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嗫嚅,知道三表姐对今天的狩猎大会,可是相当期盼的。
“算了,这也不能怪你。”孟天放烦躁地挥挥手,眉头不悦地皱起。“早叫她别把腰束得那么紧,走起路来扭得跟个妖怪似的,迟早要闪到腰,她不听也就罢了,还非要出什么风头,现在倒好……”
瞅著太子表哥愁容满面的脸,董小盈不禁担心地问。“那……三表姐她中途退席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今天可是北胡王的生日狩猎大会!”孟天放哼了一声,又随即缓下眉头。
“不过,外面那些北胡侍卫我全都打点过了,咱们兰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国,相信里面也没谁认识她,应该蒙混得过去。只是,少了这么个机会,父王想让她嫁给北胡王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太子表哥絮叨的抱怨声还在耳际回响,董小盈却忽地失了神,因为,她看见北胡王夏明霆步履从容的身影,出现在空地的另一头。
如众星拱月般,他被许多人围绕著,其中不乏绝色佳丽,董小盈的视线仿佛被磁铁吸住,一颗心也跟著落到他身上。
阳光很亮,照著他的脸,让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刚毅,五官分明,可他的眉却淡淡蹙著,难道贵为帝王、富甲天下的他,也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不、不,怎么可能,他只是不爱笑罢了,谁会像她整天没事就知道嘻嘻哈哈。不过,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呢?想著想著,她不禁有些痴了。
但,他怎么会在树林里发现她?是有意找她,还是凑巧路过?
这个问题,她不知在心里问过自己多少遍,可始终没有答案。不管怎么说,他又帮了她一次。
糟糕,又忘记向他道谢了!董小盈心中倏地一惊。
“小盈,我说了半天,你有在听吗?”身旁传来太子表哥不耐烦的说话声,她胡乱点著头,匆忙将视线挪向别处。
似乎发现她不寻常的反应,太子表哥顺著她刚才偷窥的方向,凝眸望去。“在看他啊。”孟天放了然地笑了笑。
“什么?”狼狈地将头低下,她的脚在地上划著圈圈,开始装傻。
孟天放脸上的笑有些诡异。“他是很俊啦。”转向她的目光随之一亮。“三妹嫁不成他,你能让他看上也不错喔,父王准会高兴的。”
她一愣,愕然抬眸。“不可能!你没见他身边美女如云吗,我长得又不漂亮,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而且……”
她顿了顿,黯然道:“他是北胡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最讨厌北胡人了,爹总说北胡人狼子野心,没事老来打汉人,而我身上不管怎么说,总有著一半汉人的血统。”
“也是,我怎么把这给忘了。”孟天放敲了敲额头,转而安慰她。“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你单纯的个性,嫁给这种人肯定会吃亏的。”
说著,他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言归正传,我刚才说万一北胡王要听曲子,你可得替你三表姐应付一下,知道吗?”
替三表姐弹曲子?董小盈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送给北胡王的贺礼中,舅舅除了送上一些奇珍异宝之外,还处心积虑地想让三表姐在北胡王面前献艺。
难怪前一阵子,三表姐常在驿馆里弹那首《春江花月夜》,叮叮咚咚弹得好不热闹,可这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向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要你献个曲子而已,别这样哭丧著脸好不好,我说的是万一,只是万一。”孟天放一脸促狭,拧了拧她的面颊。“每年不知有多少公主抢破头,想在他面前献曲献舞,但他从来就没赏脸过,这次我看也不会例外,你想献还不一定献得上。”
显然,太子表哥并不适合摆摊算命,因为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知道太子表哥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那一头,北胡王已经传下旨意来,他不但要观看各国公主们献艺,而且对每个献艺的公主,还会亲自予以赏赐。
天啊,要她在北胡王面前弹琴?要她当众出糗?不如直接给她一刀,让她死了算了!
“我……我不想弹……”她可怜兮兮地望著太子表哥。
“绝对不行!”孟天放差点拎起她的耳朵怪叫。“献曲的礼单早就送上去了,你要我放北胡王鸽子?吃了豹子胆啊!再说,你三表姐好歹是为你闪的腰,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好嘛,好嘛,我弹就是了。”她委屈地扁了扁嘴,可下一刻,又不禁担心起来。“大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准,我好怕、怕丢了咱们兰纥人的脸。”
“找得到别人,我还会叫你?”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高台,孟天放的口气有些焦躁,转瞬间,又换上一张和善的笑脸。
“小盈,我说你紧张也没用,不如放松些,顺其自然好了。你弹的琴是有点不堪入耳,不过,其他国的公主,也不见得就是什么真材实料,你只管努力去弹就是了。”
真有这么简单吗?等到那些公主们陆陆续续开始登台献艺,董小盈这才知道,太子表哥又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水袖飞扬,她们临风而舞,裙摆飘飘,身段曼妙多姿,仿佛仙女飞天;乐音不知起于何方,她们对空而弹,曲声悠悠,旋律清脆悦耳,宛若仙乐落入凡尘。
如雷的掌声不时响起,人们陶醉了,陶醉在这片如梦似幻的迷人舞曲里,陶醉在身影翩翩、曲声柔柔的美好气氛中。
而北胡王夏明霆,眸中却波澜不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的一切,专注地赏赐著每一位献艺完毕的公主,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晚霞在天边淡淡扬起,夕阳余晖清晰地映上每一张脸,此时终于轮到董小盈上场。
“大表哥,我……”怀里抱紧了那把据说是千金难买的黝黑古琴,她颤抖著嘴唇,努力做垂死前的挣扎。
“平心静气把曲子弹完就行,是好是坏,我都不会怪你。”握了握她的手,太子表哥好心的送给她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
无可奈何,董小盈点点头,颤巍巍站起,在众目睽睽下走到空地中央,勉为其难地盘腿坐下。
都说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信奉著这句至理名言,她的手指在古琴上煞有介事划了几下,转轴拨弦三两声。
“吱吱嘎──”一阵颇为怪异的声调自她指尖流出,听得在场的人不禁一愣,偌大的空地上顿时安静不少。
董小盈自己也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意外,绝对是意外!她琴虽然弹得不怎么样,可之前好歹也在兰纥的皇宫里学过好几年啊。
深深吸了口气,她正想再弹几声培养一下感觉,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当她发现,前方那双清冷威严的眸子,正专注地看著她时,她紧张得几乎连胃都疼起来。
再紧张,曲子还是要弹。于是,董小盈死死盯住自己的手,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继续硬著头皮拨弄起琴弦。
琴声漫漫,在向晚的西风中悠悠传开,虽然指法生硬了些,曲调有些变味,音阶也长短不一,但琴声还算清脆,衬著满天的霞光,倒有几分古朴自然的味道。
应该还能听吧,她紧张得像要冒烟,心不在焉地想著,食指上却忽地一疼。原来许久未曾弹琴,慌乱中竟忘了戴指套,食指被划破,鲜血正顺著琴弦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