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楚无双问,眼光一瞥,借着小摊上的和面水,以指点蘸,在严落的手心上,利落地画出几笔。
水迅速干去,严落的手心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
严落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与那女子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足以看清她的举动,又不会被她发现。见她买了布缎针线,又随意晃了一圈之后,便走进了城东的一所府邸。
严落抬眼望了望高悬的牌匾——“何府”。
“这算不算,歪打正着?”跟在他身后的楚无双低声问他,“不过,似乎有些麻烦哪。”
“我早料到了,只要原朗插手的事,没经历一波三折,就不可能顺利摆平。”严落咕哝着,与楚无双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有默契地一同跃上身边的高墙,悄悄潜入何府。
青天白日,这么大两个人明目张胆地在墙上站着,实在过于招摇。俯低了身子,隐身于旁出院墙的树枝之后,楚无双拍了拍严落的肩头,示意他看过去,“在那边。”
沿着那女子走过的路径,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拐进院门,上了一座小楼,走进二楼的一间厢房,随即掩上了房门。
严落和楚无双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双双上了屋顶,悄然无息地走至正中,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揭下一匹瓦片,自上而下观察房中之人的动静。
只见女子拿来刀剪,开始量裁布匹,几下便剪好了形状,穿了针线,神情专注地忙碌起来。
没什么异常嘛,看起来,不过是在做普通的女红而已——瞧了一会儿,楚无双深感无趣,正想走,却被严落拉住。不想打草惊蛇,又不好强行离开,她只好兴致缺缺地看里面的女子穿针引线。
一炷香的功夫,女子好像大功告成,双手拎着缝好的东西先前一抖——
一见那做好的东西,楚无双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形态逼真的小人,约莫两指长,半指宽,四肢俱全,唯有五官略微粗糙,瞅不出样貌。正在疑惑,又见那女子拿了小刀,在布人的额间用力一划,切出一道小口,随后拔下发髻上的一支银簪,迅速往旁边的水碗中一蘸,一点暗红剥落水中。她立刻掏出一纸黄符,手在半空中一挥,符纸燃烧起来,被丢进碗中。明明有水,火却越来越大。
稍待片刻,女子手中结印,默念了什么。不多时,火渐渐熄灭,一碗水,竟蒸发不见,只有碗底残留的一点黑色粉末。
女子这才拿了一根竹管,吸出粉末,而后将竹管插入布人额间的小口中,将粉末尽数吹入,然后挑了针线,细细缝好。
待一切完成以后,女子拿起布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傀儡术!
严落皱眉,从头到尾见识了女子干净利落的手法。像她这等道行的人,灵力已是高强,还犯得着使用巫族用来控制人心神的法术吗?
天空中,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颗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手背上。
“谁?”房内,女子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轻微的异样响声,警觉起来,立刻仰面向上看来。
“走!”严落低喝,一把将瓦片丢回,当即与楚无双飞离数丈,准备跃墙而出。
转眼间,倾盆大雨袭来,洗涤大地。
“啊!”
本已跳出院墙的楚无双听到叫声,回头看去,发现严落并没有跟出来,连忙折回,见严落被反弹回地面,一身泥泞。
“怎么回事?”楚无双扶起他。
“这里都布了结界,我进得来,出不去!”严落恨恨地说道。准又是那个古怪娘们的杰作,弄了这等玄虚,专门对付鬼怪。抬手,见掌心间的印记快要被雨水冲刷干净,偏头望去,那女子已走下了楼,正向这方张望过来。
懊死的好天气!
楚无双见那女子已向他们走来,来不及细想,一把捞起严落,一个纵身,翻出院子,脚一着地,四下一片水色,辨不出方向,她只得随意选了一处,奔了过去。
“无双,你准备怎么出去?”被楚无双拉着没头没脑地跑,严落问她,挺感动她临危没有丢下他一个人逃生。
不过,也够傻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专心一点成不成?”楚无双劈头给他一句,一边跑着,一边思索该如何月兑困,抽空回头一看,见那个穷追不舍的影子居然在抬脚,暗叫不好,当下推了严落一把,自己也扑向一旁。
“嗖!嗖!嗖……”
数十水箭擦肩而过,射穿了前方不远处的墙面,开了几个小洞,可供他们瞻仰那边的风景。
楚无双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横扫一旁的镇石,直向那已到近前的女子飞去。
女子劈掌,毫不费力地将镇石一分为二,身子从中间闪出,探手抓向楚无双。
眼前忽然红光一现,一股巨大的灼热迎面袭来。女子不得不收了手,暂时放过楚无双,避开来,低头一看,脚边之物,是一把形状精美的火红小剪。
火罗剪!
她认出此物,心中一喜,正要俯身去拾,有什么东西,快她一步,从眼前闪过,又窜到楚无双的怀中。待她反应过来,火罗剪,已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落从火狐口中接过叼回的火罗剪,重新系回自己的腰间,趁女子愣神之际,拉开一段距离,回头不见女子跟来,纳闷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当机立断,侧身闪进回廊,一脚踢开旁边的房门,拉了楚无双进去,又七手八脚地上好门闩。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好了,好了。”严落喘了一口气,向楚无双伸出手,“你再给我画道符,隐了我的鬼气,她暂时找不到我们的。你先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对付她的——啊!”
一转身,果然找到了——几个人全都坐在那里看他。原朗、暗娘,还有小应——哈,真巧,人都凑齐了。
不期而遇,真是太大的惊喜啊。
第9章(1)
靶觉好多了,虽然仍有压力,不过只要待在原朗身边,毕竟要舒服很多,至少可以确定,原朗对他,没有威胁,他的安全无虞。
严落瞄了瞄那边坐着中年妇女,猛喝了一口姜汤——即使吃不惯人间的东西,好歹也要装装样子。
“原公子,可否解释一番?”何夫人扫了一眼裹着被褥正围在桌边喝着姜汤暖身的两人,转向原朗,语气是在质问,可惜底气不足。
严落瞧她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瞅瞅暗娘,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模样。
“这二位是我的朋友。此番也是为我前来。他们两个,随意惯了,不懂府上规矩,多生了波折,还望夫人见谅。”原朗温和地回答,四两拨千斤,挡回了何夫人的话。
“不是我存心刁难,只是随意,就可以不经通报擅入府中,还弄得个——”本想说“鸡飞狗跳”,考虑这么低俗的字眼,又与自己的身份不配,何夫人忍了忍,于是作罢,换了词,“不得安宁。”
原朗还没有说什么,倒是缓过气来的严落不服地接了口:“谁不想安宁?要不是你那个女打手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把我们挡靶子打,我们犯得着闹个天翻地覆吗?”
本意就想悄悄来,谁也不惊动那是最好,只怪那个女人出手太狠,喏,外面那堵墙上的洞眼还留着呢,足以作她心狠手辣的罪证。
“你——”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顶撞她,何夫人气极,要是换了旁人,早就被拉下去掌嘴,可惜此人是原朗的朋友,她也不好对他怎么样,“你们不声不响地进来,见人就逃,燕姑娘当你们是贼人,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