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仁瞪了他一眼,很果断地拍开他还在示范的手,“看得很仔细。”
当时,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如果还看不仔细,那才叫奇怪。
不过,这种大实话,还不敢就这么着拿出来撩拨方其仁。汪环宇讪讪地收回手,瞥了一眼方其仁置于一旁的假条,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其仁,你和伍媚……”
不要怪他好奇心旺盛,俗话说眼见为实,他昨天可是亲眼目睹,那种姿态确实有些暧昧;再加上今天伍媚突然请假,而且又是坚决要他转交假条,没有一点点联想,他就当真是块木头了。
“有什么问题?”
方其仁果然是方其仁,一转手,又将问题丢给他,“啊,其实也没什么。哈、哈哈……”
汪环宇有些悻悻然地光荣退场,因为方其仁看他的眼神,足以令他脑中拉响一百二十次的警报。
或许,那天碰巧只是沙子进了伍媚的眼睛?
去,这样的解释太蹩脚了,骗谁啊?
第5章(1)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
伍媚跪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双手枕在床沿,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隔着前方透明的玻璃窗,能看见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晴空。
天气真好,不似她低落的心情。
——是你……
不在预期中的意外,使她有名正言顺偎入他怀中的理由。当她靠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怀着感恩的心情享受片刻温暖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虽小,语气笃定,言已尽而意犹远。
那一刻,她便知道,他已经认出她了。
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却下意识地开始逃避了呢?
之前接近他,试探他,他不记得她,她心中好生失落;如今在历史重演的机缘巧合下,他终于认出了她,她却不敢面对,连向他当面告假的勇气都没有,匆匆拜托汪环宇送去一纸病假条,换来七天的时间,龟缩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鸵鸟心态,有点自欺欺人,仿佛只要不见他,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是,见不到他了,心却在不停地思念他。
原来,连欺骗自己,她都做得不够彻底。
方其仁哪,当年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出现的人,他可知道,因为他,她的生活轨迹悄然改变?
三年一路行来,从叛逆厌世到积极乐观,支持自己的,完全只有一个信念——
走近他、了解他,当他的朋友,甚至,更多更多……
门铃在响,短暂而急促,突兀的响声令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伍媚即使不想回神也难。她想要起身,不曾想自己跪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特别是左腿,尤其厉害。
勉强起身,伍媚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慢慢走出卧室,间或扶持周遭的物件,借了一把力,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见到门外的人,不禁一愣。
她知道不会是方其仁,慎行如他,不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段前来。但是,此时门外的人,比方其仁的到来,更加令她觉得意外。
放在门把上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旋转。
敞开的门外,站着陈曦。米色的套装,衬出她完美的身形;恰到好处的妆容,更为烘托了她原本就精致的五官。
她比她,更适合伍媚这个名字呀……
两个人迎面站着,默默注视了对方好一会,最后,是陈曦打破了僵局。
“我是来找你的。”她看了伍媚一眼,加重语气说道。
伍媚看着她,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这里本来只有她单独住,陈曦不来找她,还会找谁?
“进来坐吧。”她很客气地开口,随即回身走进屋内,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从冰箱中拿出一听可乐,转身递给陈曦,“习惯吗?只有这个。”
“没关系。”陈曦摇摇头,打开可乐,趁低头轻啜之际,已经环顾四周一遍。
“坐吧。”伍媚指指沙发,示意陈曦坐下。
脚踩在自己的地盘,果然连胆子都会大一些,像现在,面对陈曦,她都可以镇静自若——至少,表面上是。
“希望你不要介意。”陈曦将手中的可乐放下,抬眼直视对面的伍媚,“我是一个喜欢直接的人。”
“啊,不介意。”伍媚有点心不在焉,陈潜经常说她不懂为人处世,半分圆滑都可以傻傻地骗了她去。陈曦能够开诚布公说明她的来意也好,也省了她拐弯抹角去猜,费劲脑汁。
“那天,我不是有意要赶你走。”陈曦双腿交叠,光洁的手指随意搁在膝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股优雅,“虽然我对你并无好感。”
“我知道。”公平地说,陈曦并无偏见,至少她对自己并不存在所谓的排斥。可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不大喜欢有人再提醒自己那日发生一切,一想到那日方其仁在场,目睹所有的一切,她的心就开始不舒服起来。
陈曦盯着伍媚,虽然瞧见她的脸色在一刹那之间变得不大好看,但她已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研究,她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至于其他,她并不关心。
“你和方其仁,很熟?”手指滑过可乐瓶的边沿,轻轻压下,瓶身微微倾斜,里面的液体晃动着,恰如她那日目睹方其仁与伍媚相携离去的波澜心情。
即使方其仁已经暗示过她,她以为,那样生疏有礼的态度,是方其仁对待所有女性的一致态度。她喜欢方其仁,也相信,凭着自己的才貌双全,方其仁动心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才可以自信十足。只是,在陈潜的婚礼上,她看到了例外,伍媚,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自筑的信心。方其仁毫不避嫌的姿态,自然而然的亲昵,使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和他?”没有预料陈曦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熟悉的名字不期然地蹿入耳中,令伍媚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和方其仁,熟吗?若是以时间为界,她认识他,应该有很长的时间了吧?可是,于他,对自己的认识,仅仅是这短暂的实习时间,认识的,是一个相处不久还来不及深入了解的伍媚。至多,他在昨天认出了自己,但,那样的记忆,是停留在三年前,那个相处不过半个小时的女孩身上。
所以,他们应该算不上熟识,至少,他对她,并不够了解。
“不,不熟。”种种剖析之后,她得出结论,很确定地告诉陈曦。
“不熟?”陈曦仔细打量伍媚的神色,她脸色自若,没有一丝踌躇和犹豫的表现,连口气,都坦诚得厉害。
理智告诉自己,伍媚并没有撒谎,她应该就此作罢;可是感情上,她却无法容忍任何瑕疵,即便这样的几率只有微乎其微,她也决不允许。
她在荣耀和赞美中长大,失败在她的字典中从未出现过。她喜欢方其仁,也要得到方其仁的青睐,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喜欢方其仁。”
伍媚怔了怔,迟钝地发现陈曦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说,她喜欢方其仁,可是,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是的,我喜欢他。”陈曦点点头,再次强调,“之所以要你知道,是因为要和你当公平的竞争对手。”
“我不明白。”伍媚摇头,下意识地排斥她这种想法。
“是我说得不够明白吗?”陈曦笑了笑,隐约藏着一丝无奈,“伍媚,有些事仿佛真是上天注定了的宿怨。”她定定地看着伍媚,随后的话语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恰如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同为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而我们居然又重蹈了她们的覆辙。”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是爱到毁灭一切的痴狂地步,是爱情的最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