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千巧猛地起身,疾步向前,地上的血迹时有时无,看得他揪心莫名。
那一边,有脚步声传来,付天笑和付千巧对视了一眼,跃上墙头,隐蔽在阴暗处,偷偷观望。
一队官兵过来,步履匆匆,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跑远了,还听见有人在提高嗓音吆喝:“眼睛放亮点,任何一个行踪可疑的男人,都要盘查……”
“疏而不漏,他们倒还尽职。”付天笑小声嘀咕,看向付千巧,发现他眉头深锁,似乎正在想什么要紧的事,“千巧,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此天罗地网,一个大男人,怎会没了踪迹,凭空消失了一般?还有穆纤云和旋影,降符有将她们藏身于何处?
可以想到的,无奈自己心乱如麻,思绪一团混乱、难以理清。
“你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去了醉梦轩再说。”
“也好。”付千巧想了想,跃下墙檐,继续往前。不多时,拐出里弄,地卜的血迹却忽然消失了。
岸千巧望去,只见前方通向西城门的方向,设有一道关卡、截住往来之人,男男女女,—一盘问,无一例外。穆飞星下令:封城,一律不得外出。理所当然,要想从此路经过之人,必须得严加审查。
必卡左右,向东走,是醉梦轩废墟;向西走,是城门。封住了西边,降符无法走月兑,那么他一定是选择了醉梦轩的秘道,作为他唯一的逃生机会。
降符一定是去了醉梦轩,他没有猜错——付千巧拐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多时,到醉梦轩,直奔后院下人房,残垣断梁之间,那张木床被砸得七零八落,已看不出原貌。
岸千巧伸手正待去拨,又忽然僵住,手停在半空,没有动弹。
立在他身后的付天笑不解为何,走上前,看见了眼前所见,也不由得愣住。
焦木上,蛛网遍布,灰尘累积,不似有人动过的痕迹——至少,他们前后不过相差半个时辰,即使降符有再大的能耐,他要入秘道,也个可能不破坏蛛网,不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半点痕迹。
换言之,他没有来过这里,至少,他没有想要从秘道逃月兑。
“千巧?”付天笑也愣住,望向捏紧了拳头的付千巧。
他猜错了——付千巧抿着唇,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他退出房间,绕着废墙走到醉梦轩外,望了望城西,城门封锁,全城搜查,降符已是瓮中之鳖,他放弃了醉梦轩这条唯一的出路,他到底还能去哪里?
“没钱还喝花酒,现在吓破了胆子,舒服了?”
不远处的民房,有女人在叫骂,还不是伴有男人唯唯诺诺的声音。
女人在继续唠叨,口气满是厌恶:“以后有胆子把钱丢进妓院里,就别再回这个家了。满身酒气,还不快月兑了衣服,看你那样,简直像个女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像是什么击中了闭塞的屏障,电光火石之间,付千巧幡然省悟。
任何一个行踪可疑的男人,都要盘查……
劫走南华郡主的,是个男人;众人竭力寻找的,也是个男人。但是,如果——
“爹!”他突然出声,呼吸急促起来,“快,我们去城西!”
差点上当,降符要走,但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还有另一种方式,是的,他差点忘记。
☆☆☆
远远的,关卡前,付千巧看见了还有三人在等候。火把映照下,从背影看去,是两男一女。那名女子站在两名男子中间,那个背影,他认得。
守卫的官差将男人拉过细细盘问,还搜了身。对女人,只是瞥了一眼,简单询问了几句,挥挥手,就要放行。
岸千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尽了力气,他大声喝道:“不能放!”
深夜之中,他的呼声尤为高亢。正准备放女人过去的官差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女人去路,抬头,正想看何人出声,不想胸口一震,奇异的响声从心肺处传出,他低头,一只血手从自己胸口收回。瞪直了眼睛,他来不及发出一语,倒地断气。
那女子转过头来,付天笑一怔,居然是连连袭击付千巧要夺圣仙石的神秘女人。只见她掌风连连打向拔刀而上的官差,抓起一旁抖得不成样子的男人,一手一个,朝付千巧扔过来。
岸天笑出手,与付千巧在半空接住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男子,轻轻一送,稳稳将他们安置地面。见她想要落跑,付大笑在空中连着几个翻身,即将落地之时,脚忽然向前一踢,勾住正要越过关卡的女人,将她绊倒在地。
“纤云呢?还有旋影,你把她们藏在了哪里?”付千巧追上前,与付天笑将女人围住,大声质问。
等等,等等——听了付千巧的话,付天笑忽然觉得自己思维有点混乱。如果没有记错,穆纤云和旋影应该是被降符带走的,什么时候又跟这个女人扯上了关系?
“付千巧,你果然厉害。”付天笑还在冥思苦想,女人已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她盯着付千巧,手伸向耳后,忽然撕下自己的面皮,“你怎么知道是我?”
人皮面具后,竟是降符冷冷的脸。
第九章
粗布荆钗,身形干瘦矮小,若不是亲眼看见了那张脸,付天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他是“她”,她是“他”,降符和神秘女人、原来是同一人。
“本来是想不到的。”付千巧扫过周围或死或伤的官差,定格在降符的脸上,“纤云的一次无心提及,我才起了怀疑。”
“那个丫头?”降符有些惊讶,“我自认装扮得天衣无缝,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她没有识破你。”付千巧摇头,提到穆纤云,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连连袭击形容相似的女子以夺取圣仙石的神秘女人,十八年前失踪下落不明的幽月教大祭司,右手腕都有蝴蝶斑,但二人一男一女,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要不是纤云得意她将我作女装打扮诱敌的点子,我也很难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看自己身着的粉红纱衣,再看向降符所穿的粗布衣裳,“既然我可以男扮女装,降符又为何不可?既然你要圣仙石,必然会不择手段,我若是再次以‘千福’出现,你知道内幕,知道我们一定会对那个神秘女人加强戒备。那么,权衡之下,另一种我们都没有看见过的你的样貌,以男子身份出现,降低我们的戒心,自然是上上之选。”
“我事事考虑周详,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同在醉梦轩的旋影,竟然是幽月教的人。”静静听他说完,降符忽然笑起来,而后,低低叹息,“假凤虚凰,你我皆为男子,不同的是,我需要改变身形容貌来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你,只要穿上红妆,已可媲美真正的倾国红颜。”
“纤云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没心情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付千巧的心里,此刻只记挂着一件事情。
降符看他,脸上流露出异样的神情,“你既然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此时要问的,应是你的身世才对。”
“告诉我,纤云在什么地方?”付千巧上前一步,逼视女装的降符,无视他“好心”的提醒。
他眼中的急切,泄露了他的心思,降符凝视了他片刻,眼中的失望明显,“你和你娘一样,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关键时候,都是感情用事,分不清孰轻孰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着淡淡的悲、无限的眷恋,还有丝丝的怨恨,连眼神,都是难以言说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