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带他回穆王府?”连华能还在垂死挣扎。
见连华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穆飞星瞅了穆纤云背影一眼,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贴耳过来,低声说道:“你知道,要是我把这个人带进穆王府,爹问,娘问,大家问,然后全府都知道了是纤云下的毒手。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提亲,娶纤云这么凶的丫头?”
连华能呆了呆,瞅瞅穆纤云,随后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见连华能逐渐开始有所赞同的模样,穆飞星忽然对自己感慨起来——想来他还真是个好哥哥,为了维护纤云的良好闺誉,实在是煞费苦心哦……
似醒非醒之间,付千巧有些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四周灯火炫目,人声鼎沸,他排除杂念,一心一意地盯梢,不想祸从天降,什么东西如飞火流星一般,伴随尖叫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冲撞,撞得他人仰马翻,撞得他后脑开花,撞得他昏天暗地……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重压,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映入眼帘,随即,还很“惊艳”地询问——
“姑娘,你没事吧?”
岸千巧蓦地睁开眼睛,后脑一阵疼痛,他探手触模,受伤之处,已被很好地包扎处理。
偏头,敞开的房门外,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糟糕,自己究竟昏睡了几天?付千巧皱起眉头,正待起身,依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思索片刻,半闭上眼睛假寐,微微露出一丝缝隙,观察动静。
罗裙滑过门槛,精致绣鞋落地,听得出脚步犹豫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向床榻这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接近了,最终停下,他微张的视线,刚好对上腰间悬挂的刻有“穆”字的小小荷包。
不知对方意欲为何,付千巧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有呼吸渐渐接近,即使偏着头,看不清全貌,他也能感觉对方正在凝视自己。那种眼神,让他浑身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画下,画下,一定要让娘娘看看……”
细碎的纸张摩擦在耳畔响起,还能感觉有人在自言自语,付千巧好奇地缓缓张开眼,看到伏身在床边的人,正是那日从天而降累他需要卧床休息的罪魁祸首。
圆圆胖胖的脸蛋,时而欢颜喜悦,时而蹙眉深思,墨迹染上了脸颊犹不自知,更不用提是否还有空暇来注意他这个正主儿其实早已经苏醒,打量了她多时。
看她龙飞凤舞地奋笔疾书,付千巧凑过头去,见她浓墨重彩刻画下的形象,沉默片刻,终究是忍不住虚心向对方提问:“请问,这画的可是我?”
“没错,就是——”等等,有点不对,穆纤云蓦地抬眼,瞧见本来应该乖乖躺在原地任她“为所欲为”的超级美男子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近乎神游的理智终于被吓回,她直觉地挥手,“你醒了?”
哦,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支笔,饱蘸墨汁的狼毫一挥而就,在那张完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眼见鬼斧神工、自然天成的容貌被自己糟蹋得有些惨不忍睹,穆纤云心里好生愧疚,直在心里念叨罪过。
“看得出来。”比起她上一次的泰山压顶,这一点点小麻烦,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付千巧抹了抹脸,指着画纸上姑且可以称为人物写照的东西第二次发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穆纤云兴致勃勃地将画转过来面向他,“我正在画你,怎么样,很像吧?”
岸千巧瞪着画,嘴角抽动了一下,“姑娘,你确定这是我?”
像,很像,前提是,他付千巧的别名恰好叫“四不象”。
眉眼歪斜,身形短小,大体轮廓还画得歪歪斜斜……就凭她这样的画工,也敢来贻笑大方,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好勇气。
“是呀。”穆纤云很肯定地点点头,“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要将你画下来,让我娘看看,世上还有这么俊美的男子。”
熠熠生辉的眼睛,发出万丈光芒,他本来想要将这种形容的人物画批判得一文不值的话就自动消失。嗯,不知道能不能大胆揣测,面前的姑娘,从来都不知含蓄为何物?
“喂!”他半天都不答话,穆纤云叫他,“你在想什么?”
老实说,他在想,她娘在看了她作的画后,会不会噩梦一场?
“没什么。”付千巧摇头,环顾了四周一番,“这是哪里?”
“这是连府别院。”见他若有所思,穆纤云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你不用担心,伤好之前,你吃住都在这里,不会有人向你讨债的。”
耙情,她以为他在担心这个?
“哦,对了。”穆纤云忽然记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付千巧。”付千巧随口回答,见穆纤云很迅速地提笔在画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字呀,看得他实在不敢恭维。
“付千巧之画像,珍藏。”穆纤云兴冲冲地给他欣赏,全然没有注意付千巧皱眉的模样,“不错吧?”
“不错。”付千巧回答,没有忘记付家家训有曰:切莫扫他人昂扬之兴致。
“真的吗?”得到他的赞扬,穆纤云乐得跳起来,转了一圈后,偷偷瞄他一眼,表情有些为难,“按理说,你我应当互通姓名,才算礼尚往来。但我爹和哥哥训诫,女子闺名不能轻易告知外人,我——”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她腰间那个荷包上的“穆”字,应该就是她的姓氏吧?
“不不不,我要说的!”穆纤云着急地辩解,在付千巧的瞠目结舌下连珠炮般地开火,“纤云,我叫穆纤云!”
对,闺名是不能轻易告知外人的。但是,她撞了付千巧,然后又救了他,所以,她算是他的恩人。既然是恩人,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对不对?
包重要的是,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色,若是不让他记住自己的名字,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嗯,穆纤云?”很引人想入非非的名字,可惜——目光溜到她圆圆的笑脸,付千巧很难将这个名字和她本人的样貌联系起来。
“对对对,穆纤云,记住了,记住了?”穆纤云连连点头,并且很认真地不厌其烦地提醒。
“我记住了。”不要怪他刻薄,实在是她现在那种眼巴巴盯着自己瞧的模样,像极了一种喜欢逢迎的动物,所以不但记住了,而且印象还相当深刻。后脑有些隐隐作痛,他适时地联想到还有另一件事需要问她:“我睡了多久?”
“六个时辰。”穆纤云想了想,回答道。
六个时辰?糟糕,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是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吗?”穆纤云殷勤地询问,实在看不惯他沉下来的脸色,破坏了整个颜面的协调,“你现在受伤不太方便,若是不介意,可以请连大哥代劳。”
“连?”这个姓氏不多见,付千巧皱眉,隐约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
“‘南有一毛不拔连华能,北有步步为营金元宝’,你也听说过对不对?”穆纤云一边收起先前的画卷,一边非常有耐心地继续解释,“连大哥,就是这别院的主人。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吝啬。都说雁过拔毛,他呀,是一片雁毛飘过,都要劫下来扫灰呢……”
连华能一大早的好心情,在看到眼前的情形后消失殆尽。
花圃里七零八落惨不忍睹,而那个犹不知死活的小花匠还挥舞着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地摧残着仅存的娇女敕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