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兄弟,怎么了?”感觉到他躯体一瞬间僵硬,魏千不明所以地问他。
“不要出城门!”忍住疼痛,他提高了声音,如是说道。
他脸上严肃的神色和紧张的语气是魏千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使鄱阳那一攸关整个大寨生死存亡的战役,他看见的,也是一个镇定自若的原重生,哪会如此刻一般,失了分寸?
“掉头,立刻!”冷汗从原重生额际不住地流下。
魏千停下脚步,按照原重生的吩咐转身,没有料想从紧闭的民房和四处街巷中,忽然涌出大批黑盾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空空荡荡的街巷,瞬间被黑色盾牌堵塞得水泄不通,找不到半点空余空间。进不得,退不得,他们仿佛已是困笼之兽。
“原重生!”
有人在叫他,原重生抬眼,看见盾牌之间忽然让出一条通道,一匹白色的骏马缓缓走来,立在兵师之前。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那个几乎毁了他一生的人,即使化成灰,他也认得。
“流光果然又对你网开一面。”运天狠狠地勒住缰绳,盯着原重生眉心间那道暗红色的伤疤,只觉得碍眼至极。他缓缓拔出肩上的长剑,“刷”地指向他,“她可以放过你,但是这一次,你休想再逃过我手心!”
胸口犹如火在焚烧,灼痛心肺,却强迫自己不能在仇人面前露出疲惫。原重生冷笑着看他,含着轻蔑与不屑。
“就凭你?”
那样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是看他不起,令运天想到三年前流光护他的情形,耻辱和不甘顿时涌上心头。他瞪着原重生,咬牙切齿,“三年前,要不是流光,你早已死在我的剑下。今日,我不相信,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我倾城而出的盾牌军和弓箭骑!”
“原兄弟……”
“魏千——”今口一战,不可避免,惟一对不住的,就是被牵扯进来的魏千,“连累你了。”
“说什么话!”魏千盯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卫兵,放声爽朗大笑,“能够和原兄弟并肩作战,是我魏千的福气。”
有一种久违的感动在慢慢泛滥,原重生的手,紧紧握住了魏千的手臂。
“好个兄弟情深!”运天冷眼看着他们,讥诮十足。勒马,他倒退回去,盾牌顿时封住所有出路。站在层层黑盾之后,他举剑高声喝道,“弓箭骑准备!”
黑盾之上,忽然多了无数弯弓持箭的弓箭手,万千弓箭瞄准的,是众矢之的的原重生和魏千。
“放箭!”长剑猛然挥下,毫不留情。
箭矢铺天盖地,黑压压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们飞来,鬼门关似乎已经相隔不远、生死一线间,魏千翻了个身,想要将原重生压在自己的身下,但是没有想到,原重生在他翻身之际,双脚踢向他的膝弯,令他跪在地上。而原重生,挡在了他的身前。
“原兄弟!”魏千挣扎地想要起身,原重生伸指,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原重生张开双臂,并拢两指,紫光环绕,笼罩住他和魏千,在周围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弧。
箭矢在他方圆一尺之内纷纷坠地,无声无息。
众人何时见过如此情形,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原重生的手臂在颤抖,汗水浸湿了衣裳,胸臆间气血翻涌,喉头已有血腥的味道,他狠狠憋下去,用尽全力支撑万箭齐发的巨大冲击力,用意念支撑着自己不能倒下。
明白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这样的负荷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这样搏命强撑,也不过是缓兵之计,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今日此地,还是他原重生的葬身之处。
“有什么好看的!”运天怒喝,将剑插回身后剑鞘,翻身下马,蹬开身边的一名弓箭手,抢过弓箭,瞄准原重生,“我就不相信,我会杀不了你!”
言毕,他弯弓射箭,力道用了十成十,存心将原重生致于死地。
半空中忽然射出一支羽箭,不偏不斜,刚好击中运天的箭,两相撞击,坠落于地。
“许承风!”看见那支射落自己箭的羽箭,运天顿时明白来了什么人。举目望向对面,空荡荡的城墙之上,凭空多了许多人。为首背负长弓而立的,除了乱贼许承风,还会有谁?
“好得很,好得很,今日你们一道来,也免了我以后劳师动众,省了不少麻烦,”运天将弓箭丢在地上,自身后抽山剑,竖立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食指掠过,所到之处,剑锋之上,留下点点血迹。
“上!”眼中凶光一闪,运天猛喝。剑锋一转,其上凝结的颗颗血珠挥洒出去,击中城墙,突破砖瓦,竟轰然作响。
“承风,闪开!”见运天已经开始使用法术,许承风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原重生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叫道。
眼见运天发力,许承风早已提高警惕,再加上原重生的适时提醒,他和众人早已退离数尺,却仍是被摇晃的城墙震得站立不稳。
“哪有那么容易?”运天冷冷地笑着,双脚左右分开,牢牢站定,缓缓地将剑向回拉。
气息流窜之间,强大的引力,不住地将许承风等人向前拉扯。许承风暗叫不妙,伸出长弓钩住墙垛,弓弦被绷紧,几乎拉成一条直线,却仍然阻止不了向前移动的趋势。
有几人被拉出城墙悬空,收势不及之间,惨叫着狠狠坠地,脑浆尽进,惨不忍睹。
“够了!”已经绷到极限的原重生骤然收回双手在胸前交叉,手法变换,拇指和中指结印,闭上眼睛,迅速念叨着什么,汗水不住地从他额头留下,渗进眉心间那暗红色的伤痕中。他越念越快,越念越快,强大的气流在他身边围绕,风尘,几乎迷得周遭的人睁不开眼睛。他的发,飘扬起来,发丝纷飞,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却浑然不觉。
“原兄弟,不要念了,不要再念了……”触目惊心地盯着原重生最后变成大口大口地呕血,却仍不停止,魏千大叫着,想要阻止他。
此时此刻,原重生忽然睁开眼睛,锁定远处与他对视的运天。手握成拳,猛地向前一推,盾牌之中,紫光如过无人之境,穿越重重黑盾,在运天还没有回神之时,已经狠狠击中了他。
强大的冲击力带着运天向后退去,他想要停下来,用尽了力气,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迹,也没能抵挡住,只能由那道诡异的紫色光芒将他丢上大街尽头的墙面。
浑身发出筋骨折碎的响声,他瘫软在地,使了几次力气,也没能爬起来。
“你——”血红着眼睛,他不敢相信地瞪着原重生,“怎么可能?”
先前还锐不可当的黑盾军和弓箭骑,此刻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原重生的衣襟前,尽是片片血迹。他踉跄地向前走了一步,没有来得及回答运天的话,身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京师之内,风吹草动岂能逃月兑朝廷的耳目?不多时,大批的禁军又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许承风站在城墙之上,眼睁睁地看着禁军向不知情况如何的原重生和动弹不得的魏千接近,心中焦虑万分。他既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此丧命,但对着装备精良的禁军,他也不能妄顾众兄弟的性命,以卵击石。
进退难舍之间,两道白绫划破长空,一端缠住原重生的腰部,将他高高卷起;另一端,缠起魏千,平平稳稳将他们送到城墙之上,又骤然收回,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