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孟夕阳低头狠命扒饭,以掩饰自己在不知不觉滴落的泪水。第一次,除了母亲之外,有人为她添菜,对她嘘寒问暖,而这个人,恰恰是她讨厌的卞朝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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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小小的闹钟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芒,和卞朝阳没有闭上的眼睛交相辉映。思绪有点乱,心情也很烦躁,总之,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很不对劲。在床上翻了第六十四次之后,他挫败地坐起,掀开被子,扭亮台灯,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双阳高中,一年级三班,孟夕阳。
利用职权之便拿回孟夕阳的档案,算不算是假公济私?这个问题,卞朝阳自己都不明白。好笑啊,对孟夕阳,他充满了好奇与探索,总是想了解她深层的一面。桀骜不驯、性情孤僻是她的特点,那么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斜靠在床头,凝视手中的档案。手在封面上停留了很久,最后慢慢翻开它。
第一眼看见的是孟夕阳的照片,梳着很整齐的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她有大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算不上是美女,但是让人感觉很纯净。惟一不搭配的是她的眼神和表情:眼睛虽大却很空洞,焦距根本就没有对准摄影师;还有她的整张脸是绷得紧紧的,连嘴唇也是,丝毫没有笑意。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木头,但是她的眼睛和表情看起来却和二者毫无区别。
视线落在她的照片下方:“孟夕阳,女,十六岁。母,孟如;父,不详……”
越往下看,卞朝阳的眉头皱得越紧,薄薄的一份档案中所记载的东西让他有些透不过气。通过这些记载,他也逐渐了解孟夕阳那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从何而来。合上档案,双手枕在脑后,慢慢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忽然听见门外有细微的响动。
拉开房门轻轻走出来,发现大姐的房门是开的,床上的被子被掀到一旁,不见孟夕阳的身影。
“这么晚了,她去了哪里?”疑惑地四处看看,卞朝阳自言自语。四周都是一片寂静,只有二哥的房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打鼾声。
“嘶——”
不经意间,听到卫生间里有刻意压低的抽气声。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缝隙看见孟夕阳站立在化妆镜前,慢慢撕自己额头上的OK绷,未好的伤口经过她这一折腾,又有鲜血渗出。疼痛可想而知,而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熟视无睹地咬住嘴唇继续进行自我折磨。
“你在干什么?”再也看不下去的卞朝阳推门而入,低声斥责她。
“我要把OK绷撕掉。”说着,又要动手去撕另一张。
“我叫你不要撕,听见没有,你这样伤口是会恶化的!”拉住她的手,不解她的行为。女孩子不是都应该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吗?为什么她习惯自我摧残?
“关你什么事?我喜欢让它恶化不行吗?”甩开卞朝阳的手,孟夕阳恶狠狠地说。
真是奇怪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表现也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为什么现在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眼光在孟夕阳的脸上逡巡,寻找他想知道的答案。
“卞朝阳,你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用手扶住洗脸池的边沿,孟夕阳苍白着脸,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心惊地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点点血迹,还有她逐渐苍白的脸蛋,见她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卞朝阳伸手拉她,却被她冰凉的体温吓了一大跳,试探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你疯了,没有吃药是不是?”
“关——关你什么事?”挣扎着想要拨开卞朝阳的手,嘴硬地反抗他。
“关我什么事?”被她不合作的态度惹怒,卞朝阳终于低低咆哮出声:“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想要治好你,而你现在轻易把一切都弄砸了。”
不顾孟夕阳的挣扎,他打横抱起她,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回卞朝霞的房间,腿一踢,关上房门,将她狠狠地扔在床上,拿被子牢牢地捂住,“说,药在哪里?”
罢想争辩几句,却被卞朝阳凶狠的眼光震慑住,孟夕阳不由自主地嗫嚅:“在书桌上。”
翻了翻药包,发现根本就没有动过,卞朝阳的肺都快要气炸了。抓起药包扔到孟夕阳的跟前,“你说啊,这算是什么意思?还有——”拨开她的发,露出扯掉了OK绷之后的伤口,“你喜欢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模样是不是,啊?”
“放开、你放开!”格开卞朝阳的手,孟夕阳大叫着,“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是不是?”
“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一直吵到大家醒为止,让他们看看你变态到什么程度!”气头上的卞朝阳也火大了,天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居然失去理智地和一名小女生吵架。
“你说我什么?”睁大双眼,双手捏紧了被子,孟夕阳怒视他,想要甩他一个巴掌,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
“我说你变态,喜欢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双手撑在孟夕阳的两侧,卞朝阳俯子,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眼睛狠狠地瞪他,冷不丁的,孟夕阳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臂。
办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卞朝阳倒吸了一口冷气,蓦地收回手,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两排牙印和渗出的血迹,可见孟夕阳这一下子咬得有多狠。
“你——”扶住自己的胳膊,卞朝阳错愕地看孟夕阳,难以相信她居然咬他。
“你懂什么、懂什么!”慢慢抹去唇边的血迹,孟夕阳沙哑着嗓子,“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伤早点好吗?你以为撕掉那些绷带的滋味很好受吗?”拨开自己的长发,指着额头上的伤口,“你看见了吗?这些伤痕,明天就会结痂,到时候我回家怎么和我妈妈解释?只有让它不断地流血,我才可以告诉她我是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伤的!”
房间里突然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吓人。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良久,卞朝阳才开口说话。
“说出来?说出来又怎么样呢?”孟夕阳拿被子捂住自己,不理他。
饼了一会,听见有脚步远去的声音,接着是关门声,孟夕阳从被窝中探出头,发现卞朝阳已经离开。坐起身,才觉得额头隐隐作痛,正想起身去厨房倒些水,门又开了,就看见卞朝阳拿着水杯,提着箱子走进来。
才点到地的脚又重新缩回,孟夕阳倒回床上,头侧向一边不理他。
听见他在床边站定,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坐了下来,开始在翻什么东西。
“伤一定要治疗,药一定要吃,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不用拿自己的身体摧残。”卞朝阳缓和了语气,柔声对孟夕阳说。
孟夕阳一动也不动地拿背影对着他。
“你在生我的气?”试探性地推推孟夕阳的肩,卞朝阳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过分,口气也很冲,但是也可以理解,我向你道歉好吗?”
孟夕阳还是没有反应。
卞朝阳坐在床沿,双手交叉点点额头,“希望你能明白,很难有人在看见你自残之后会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我今天上午才送你上医院,有谁愿意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这样折磨自己?你爱你的母亲,想用一个好的理由来搪塞,这没有错。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在她看到你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之后的反应?连我这样的男生都受不了,她的承受能力有我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