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莫愁,你相信吗?因为当年的一句戏言,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未婚妻,我真的是后悔莫及啊。”冷傲凡坐在石头上,耷拉着一张脸,满是哀怨。
“不要不行吗?”他不解地皱起眉头问他。
“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她是我父亲结义兄弟的妻子的义兄的女儿——”忽然觉得解释起来很是麻烦,冷傲凡挥挥衣袖,“算了,简而言之,按辈分算,她是你的表妹。”
“我表妹有什么不好?三三不是长得很美吗?”他歪着脑袋思索,发现脑海中并没有他口中所谓的那位表妹的印象。
“那不一样。”冷傲凡挠挠头,“关键是我现在才十五岁,我不喜欢有个小未婚妻束手束脚。”
“那怎么办呢?”看他懊恼的模样,仿佛那个表妹真有什么三头六臂似的。
“我想让你帮我。”冷傲凡从巨大的石头上跃下,站在他的面前,“只要小小地吓她一下,让她从此不敢再踏进飞雪山庄。不敢进飞雪山庄,她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愿意嫁给我了。”
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他慢慢地走到背对着他的人的身后,伸手,正准备一推,冷不防地,一张脸转过来,吓了他好大一跳。
小小的脸庞上染满了五颜六色的颜色,惨不忍睹,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着他。
“你要干什么?”软软的带着鼻音的童声,小女孩好奇地问他。
她这样一问,倒叫他有些心虚起来。冷傲凡只是告诉他,把她推进池子里吓吓她,而且池中的水并不深,不会危及她的性命。
“你是要看这个吗?”见他不回答,小女孩举起手中的东西,眉眼笑得弯弯的,献宝似的捧到他的面前,“以前在洞庭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偏偏在这里发现了。”
一条恶心的白色大虫在他面前蠕动着,还在持续不断地分泌着绿色的汁液。
他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在闪避之间向一旁大大地跨了一步。
他的脚没有踩到坚实的地面,只觉得小女孩的身影在他眼前焦距不准地晃了晃,脑海中危险的信号一闪而过,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快叫人——”整个人就掉进了池子里。
人沉进水中的那一刹那,他只想杀了冷傲凡——是谁说池水不深的,他根本就踩不到底!
水灌进他的嘴巴、他的鼻子,他觉得胸肺就像要炸开了似的。老天,他不会泅水,有谁来救救他?
……
恍惚间,有个小小的身影跳下水来拽住了他,奋力将他往池边拉去。
有人在按他的肚子,他一呕,吐出了满腔的脏水。
“爹,这个哥哥怕虫呢。”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稀奇。
他听在耳朵里,羞愤得要死。
……
从那日开始,花莫愁就坚信,他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八岁那年,不该相信冷傲凡的鬼话,自此暴露了他难以启齿的小秘密。
第1章(1)
明明是冬至时节,满院的梨花却偏偏盛开,花团锦簇,香气袭人。
按理说,在这外界大雪纷飞的季节,忽然看见如此的繁花美景,足以让人在称奇之外,也忘却世间的烦恼,消遥自在起来。
可是——
穿过精致的拱门,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盘腿坐着一人。他没有欣赏满院的梨花,双手反而按住自己的膝盖,紧绷着脸,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此时正在面前一片树叶上蠕动的东西。
嘴角在微微抽搐,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啊——”
不多时,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云霄。
“可怜哦。”门外的花弄影皱紧了眉头,颇为佩服地拍拍身边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的齐瑞月,“这种声音一叫就是十几年,也难为你还受得了。”
“属下早就习惯了。”齐瑞月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算算时间,估计里面的人也叫够了,花弄影试探性地一脚跨进门槛,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转身对齐瑞月吩咐道:“待会儿提桶水进来——最好是冰水。”
“为什么?”齐瑞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怕你的主子——”朝里面看了看,花弄影笑得很是奸险,“会受不了接下来的刺激。”
“莫愁,你在吗?”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花弄影毫不意外地发现遍地支离破碎的梨花。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有一个人,在某种情况下,才会这样失去控制地摧残花朵。
“大哥,是你吗?”气若游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快走了几步,转到青石的后面,看到他亲爱的弟弟满头大汗地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花弄影一边问一边扶起他。
“快帮我把那个弄走。”花莫愁闭着眼睛,颤巍巍的手指向青石之上。
扫了一眼青石之上还在蠕动的毛毛虫,花弄影弹指一挥,就将罪魁祸首送上西天去见了佛祖。
“我说,你都已经训练了十几年了还没有进步,就不要再勉强下去了吧?”看花莫愁扶着青石边沿站起身来,他好心地建议,“不就是怕虫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间怕虫的人何其多,也不差你一个。”
“可是那都是女子!”花莫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奇耻大辱!
“莫愁,不用太介意。”看他含恨的模样,花弄影同情地揽住他的肩膀安慰。莫愁从小就怕这些东西,除了亲近的几个人,旁人都不知晓。八岁以前,他还没有对自己的毛病太在意,但是自从十二年前从飞雪山庄回来之后,他就每天强迫自己面对那些玩意,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效果。
说起来,还是那时候落下的心病哦……
“不介意?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想他花莫愁堂堂七尺男儿,刀光血影都不怕,偏偏就是对那种一般人用两根手指就可以捏死的小虫子无法免疫。
包可恨的是,为了这件事,他曾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嘲笑。
恨恨地想着,花莫愁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染到的梨花瓣,他问花弄影:“又有什么大事了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经他这样一问,花弄影终于记起了自己今天来找他的目的。
“什么?”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花莫愁的脊背忽然一阵发凉。
招呼他蹲下,花弄影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我们的表妹要来了。”
“哪个表妹?”寒毛竖起,他瞪大了眼睛,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还有哪个?”花弄影的一句话彻底浇熄了他心底仅存的奢望,“就是逍遥舅舅的女儿,那个每年都要来叨扰你的顾不了!”
神经倏地绷紧,花莫愁猛然跳起,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大青石——
脑袋一阵昏眩,眼前蓦然发黑,在直挺挺地倒下去之前,他听见花弄影在叫唤。
“瑞月,快,冰水——”
药草混合的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如果老天有眼,让他昏睡上个十天半月,他真的会感激涕零的。
可是,欢乐的时光总是太过于短暂。即使不甘愿,他还是得强迫自己醒过来。因为如果他还是继续装昏迷的话,他的脑袋会被无数的银针覆盖。
不用怀疑,这是他惨痛的教训。
无奈地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一枚银针向他的太阳穴刺来。险险地避过,他冲正趴在他身上的人怒喊:“顾不了,你在干什么?”
是要杀人吗?瞧那支只留了半截在枕头外的银针,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开什么玩笑,要是以这样的力道插进太阳穴,他还有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