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楼?”穆冬时挑起眉,“冷兄何时也对乐律感兴趣了?”
楼外楼是近年兴起的著名乐坊,内中的乐师和歌姬皆是百里挑一可独当一面的人物,显赫世家莫不以能请其献乐为荣。传说中楼主的乐技更是出神入化,可惜深居简出,外人不得窥见其貌。
“非也——”伸出食指在穆冬时的眼前左右摇晃,“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个音痴。”
“那是——”既然对乐律没有兴趣,为什么还要——眼前突然一亮,有些了然,“据说楼外楼的姑娘个个是绝色天仙,连现在代楼主执掌乐坊的慕容倩影都是世上难得的佳人。外人皆说楼主姿色更在其上,可与西子王蔷媲美,冷兄不会是为此而来吧?”
“说对了一小半。”对楼外楼的楼主好奇是一回事,但是关键不在于此,“不瞒你说,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寻人。依照她的性子,我估计她百分之百来了南京。”
“寻人?”穆冬时不相信地摇摇头,当他是在开玩笑,“我说冷兄,凭你飞雪山庄的眼线,还有人可以从你的势力网中逃开吗?”
“有,当然有。”而且只有这一个,别无分号。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冷傲凡就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妙,妙,妙!世上居然还有让你如此头疼的人,不知究竟是谁呢?”看冷傲凡的表情,穆冬时不由得好奇起那个被他苦苦寻找的人来了。
“算了,不提也罢。”告诉自己今天是要痛快地享受大好春光,不能让烦心事扰乱了心神。
“也好——”穆冬时举起酒杯敬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你可就要为寻人的事情忙碌奔波了。”
“谢谢,我当你是在祝福还是贬损?”冷傲凡大笑着,手抚上芊芊的粉颊用力地捏一捏,“美酒佳人为伴,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爷——”芊芊不依地靠在冷傲凡的肩头上撒娇,却发现他的身躯忽然僵硬,她疑惑地抬起头,见他的目光穿过画舫的窗棱,定定地望着对面。
河岸边,有一艘始终静静地停泊的小舟,船篷上帘幕低垂,里面的情形不得而知。
盘膝坐在船头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脸的古灵精怪。她斜挎着一个布包,手搭在眼上,四处张望。
“不了,不用再看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是不会来的。”半晌,布帘后有女子悦耳的声音传出。
嘴唇微微噘起,不甘心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顾不了拍拍膝盖,单手支在腿上,掌心托腮,气闷地回嘴道:“谁说我在看花二哥了?”
“我说了你在看谁了吗?”调侃的意味越加浓厚。
“不就是看——”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顾不了涨红了的脸蛋,转头冲布帘后怒喊一声:“花醉雨——”
布帘被一支晶莹透亮的碧绿色玉笛轻轻掀起,接着是纤纤玉手,一直隐身帘后的人终于露面。
她一身白衣,高雅月兑俗;美而不艳,媚而不娇;肌肤似雪,黑发如云;眉若远山,眼梢含情;明眸皓齿,巧鼻樱唇。两侧的长发各取一缕,纠结成辫披散于脑后,在发辫中央点缀了星星点点的桃花瓣,其余的秀发,则任它们散开,垂落肩头,形成最亮丽的风景。
这样的仙姿玉容,说是绝色实在是不足为过。
“不了啊,不了,要想得到我二哥的心,实在是很辛苦的事……”把玩着手中的绿玉笛,花醉雨若有似无地说。
懊恼地垂下肩膀,顾不了一脸沮丧,“我就真的这么不入他的眼吗?”用力地抹抹自己的脸,抽抽鼻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喜欢我。醉雨,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哎,说过来,说过去,还不是自己长得不漂亮。瞧瞧人家醉雨,如果她顾不了也有这样的美貌,还怕搞不定花莫愁吗?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花醉雨不理会她的哀怨神色,用笛子轻轻将她的脸移向一旁。“先把你的小心思放在一边,别忘记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小心地捏住笛子的尖端,慢慢地把它从自己的脸蛋上移开,顾不了有些气闷地拿手扇风,“醉雨,我真是搞不明白,这秦淮河,既没有你巫山万花阁神奇飘渺,也没有我洞庭药王庄自然秀丽,就为了楼外楼,也值得你跑到这来?”
实在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看看旁边画舫上那些公子哥儿,左搂右抱,一派风流,啧啧,真是有碍视听呐。
左顾右盼之间,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冷,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一直盯着一样不舒服。双手环抱自己,顾不了揉搓衣袖下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我说醉雨,你觉不觉得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红唇轻笑,皓腕微转,不回答顾不了的问题,花醉雨将笛置于唇间。悠扬的笛声顺着她的动作沿水面荡漾开去,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醉雨——”不满她以这样的态度敷衍自己,顾不了不依地在她旁边跳脚。
若有若无地,湖面上传来翩翩的乐声,接着可以看见远处有一艘华美的画舫缓缓驶来,三层楼船,垂八角宫灯,紫纱紫幔,随风飘动。船头异常宽敞,一群体态轻盈的女子,水袖流云,和着音乐,轻歌曼舞——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薰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周遭忽然一阵喧哗,本在画舫中寻欢作乐的人们忽然间全部争先恐后地出了画舫,不住地向那一方打量,接着是惊呼声此起彼落——
“天啊,楼外楼——”
“他们不是在杭州吗?怎么跑到南京城来了?”
“让开些,别挡着我啊——”
“慕容姑娘来了吗?”
“哎哟,我的脚——”
……
“好大的排场啊。”顾不了悄悄地吐吐舌头。
纤指稍顿,笛声乍止。花醉雨绝色面容上的一双明眸闪亮,身形一动,白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个人踩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足尖微点,犹如踏着无形的浮木,飘飘然地飞驰在湖面之上。
看热闹的人群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已立于众人面前。
脸不红,气不喘,白衣滴水未沾,花醉雨立于画舫船头,盯着面前紧闭的舱门,轻启红唇:“楼外楼楼主可在?”
“别怕,别怕,我们来找你们楼主,没事的。”随后赶来的顾不了扯着笑脸,打着哈哈,安抚着惊呆的若干歌姬。
“我道又是何方来的登徒子,没想到却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啊。”音乐嘎然而止,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后飘出。
彼不了皱起了眉头,有些受不了地开始揉搓自己的皮肤——老天爷,真的有女人这样笑吗?软酥酥的,连她都觉得麻到骨子里去了。
“你,可是楼外楼的楼主?”莲步轻移,已近舱门。
“是与不是,与你又有何相干?”笑声渐歇,里面的女声问她。
“你若是,我自然说与你听;若不是,我也没有在这里逗留的必要了。”手搭上了舱门的把手,门没锁,只需轻轻一推,便可直接进去。
“很久都没有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了。”声音化为娇媚,女声微微叹息,“你——就进来吧。”
——很美的女人。
这是花醉雨看见她的第一感觉。
鹅蛋脸,丹凤眼,娥眉淡扫,眼波流转,松松的发髻盘在一侧,平添几分慵懒。特别裁剪的紫色长裙微露香肩,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