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明明是你偷偷带她出院的耶!她是不是跑回家去捉奸?”看报纸上写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何云深没好气地白了大卓一眼,“我们可不可以换个话题?”
“嗯,好吧。”大卓模模鼻子,面壁反省去了。可是没过几分钟,他又三八兮兮地凑过来低声问:“说实在的,她失恋了你很高兴吧?这代表你有机会了,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何云深一掌拍过去,将他打到墙壁上去粘着。这家伙在瞎说些什么?信口雌黄,妖言惑众,扰乱他的心情!
叹了口气,何云深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回电脑屏幕上,不再去想这则伤人的报道。只是,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很清楚,不管有没有大卓在他耳边煽风点火,他的心情……都早已经被扰乱了啊。
他很担心颜真夏,而且……恐怕已超出了担心一个普通朋友的范畴了。
这天晚上,颜真夏第一次被迫戴着墨镜去广播大厦做直播节目。
原本,她只是个普通的电台DJ,虽然崇拜者不少,但从来不会有在街上被人认出来的困扰。可是就在今天,拜那无良小报所赐,她最糟糕的苍白病容竟然曝光了!
可恶啊,当时未施脂粉而又正在病中的她,绝对与“美丽”二字沾不上一点边!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份报纸发行以后,会有多少人指着她的照片幸灾乐祸地说:“瞧,这就是那个每天骂男人结果被男人甩掉的电台女主持!看她多丑!”
这太过分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把这件事捅给媒体的?
深夜十一点半,颜真夏准时迈着大步走进录音室。今日她打扮得很美,一身名牌套装,拖着复古风的镶钻羽毛手袋。越是在别人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她越要表现得坚强自信。
她月兑下墨镜,露出妆容精致的美丽脸庞,冲今晚的音乐编辑洛洛微笑,“骆驼,你回来上班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完全好了。”洛洛腼腆一笑,“颜姐,那天……真多亏了你,不然我——”一定死翘翘了。
颜真夏微笑着拍拍小丫头的肩,“别跟我客气。只要你快乐起来,别再做傻事,我就很高兴了。”
“嗯,我一定。”骆驼郑重地点头。
颜真夏笑逐颜开,“要加油哦!啊,还有,香水的味道真棒!”她帅气地打个响指。
“香水?”洛洛愣了一下。
“是啊,你身上的香水味,是玫瑰花香吧?很好闻噢!”颜真夏说着揉揉骆驼的长发,手势轻快地推开玻璃门,身子轻盈一旋,滑入直播间。她故意表现得心情愉悦,让别人以为她丝毫不受那篇报道的困扰。
直播的时间快到了。颜真夏坐来,戴上耳麦,深呼吸摒除心中杂念,等待午夜零点的到来。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她不会有事的。她是坚强而理性的颜真夏,决不会被流言击倒。
午夜零点。
今天晚上不用当班,何云深回到家中,破天荒地准时打开了收音机,锁定FM调频“真夏的果实”节目。当颜真夏一如往常的甜美声嗓在电波中响起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丙然呵,她比他想象中更为坚强。此刻,她甚至在节目中用俏皮的语调开着玩笑。他先前的担心,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何云深抿唇浅笑:记得以前,他最讨厌听这个节目。可是今天,听着她用柔媚嗓音低低说出那些毫无营养的话来,他却莫名觉很宽慰,很享受。
看来再这样下去,他也会像大卓一样变成颜真夏的粉丝了啊。他摇头苦笑,无奈于自己为这通俗文化所左右,但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傻乎乎的有点开心。
“下面,让我们接进今晚的第一个电话。”一首委婉情歌过后,颜真夏的声音在他的房子里响起。
一下子,仿佛四周灰色调的墙面仿佛变柔和了,身下冷冰冰的座椅好似变暖了。何云深轻啜了口杯中酒,屏息聆听这把熟悉声线,嘴角不自觉上扬。
“颜小姐您好,很荣幸打进电话。我是星闻早报的记者RITA,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您,可以吗?”电波里传来犀利的女声。何云深愣住了。
同一时间,身在广播大厦直播间的颜真夏也愣住了。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记者打来的电话呢?他们的节目一向有电话过滤啊!
她愣了片刻,责怪地透过直播间的玻璃墙面瞪了失职的电话编辑一眼,然后换上惯常的甜美声音道:“可以,你尽避问。”现在在直播,她只能这么说。
“请问颜小姐对我们星闻日报今天所登载的关于您自杀的新闻有什么看法?”叫RITA的女记者毫不客气地问。
听到这句话,何云深生气地放下手中酒杯。这些讨厌的记者真是无孔不入!
“哦……”收音机里,颜真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有礼貌地回答:“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呢,RITA你可以换个问题吗?”
“那好。”这女记者倒也干脆,“我想问,如果和我交往了多年的男朋友突然抛弃了我,和另一个女人跑了,我该怎么做?”
好家伙!颜真夏强忍住飙粗话的冲动。这女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她轻咳了声,甜甜地说:“那要看情况了。首先,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呢?”
“可能是性格不和,也可能是他变心了,也可能是我不够可爱,谁知道呢?”RITA毫不在乎地轻声嗤笑,“我想知道,如果是颜小姐遭遇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处理?”
“我——”
颜真夏只说出一个字来,立刻被RITA打断:“先声明,我只是假设,并没有要探人隐私的意思噢。”
被了!何云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记者太过分了,每一句话都在指桑骂槐!连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听了都生气,颜真夏又会是什么感觉?而她也真傻,为什么还不挂掉电话,还要任这记者肆意挖开她的伤口?
何云深巴巴地站在自己房内的组合音响前,心中烦躁而又充满了无力感。他恨不得飞身杀到广播电台,去解救那个被记者穷追猛打的可怜女子。可是从理智的角度出发,他又知道自己的这种冲动非常荒谬,颜真夏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自从那天她出院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也许——她早就忘了他是谁。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声,赌气地坐下来。为了一个谈不上有多熟悉的女人而急得跳脚——这不像是他何云深会做的事啊!
这时候,收音机里沉默了。颜真夏似乎是被那女记者问倒,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何云深不自觉地将耳朵凑向音箱,胸口揪紧了:她怎么了?生气了?莫非……被气哭了?
他没发现自己的拳头渐渐捏紧,屏住了呼吸。
“嗯……刚才你说,你叫RITA是吧?”当何云深几乎要以为收音机坏了的时候,颜真夏突然出声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甜美而从容,甚至可以让人猜到此时她脸上一定是笑着的。她对那女记者一字一句地说:“RITA小姐,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真实经历,不知道能否帮到你呢?”
“呃?”电话那头愣了,显然没料到颜真夏会这么说。
何云深也愣了。颜真夏她……打算在电波里讲述自己的感情经历?可是,那样全市的人都会听到!
“我……在一个月前和交往了很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颜真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闭上,刻意忽视外间的电话编辑向她做出的“停止”手势。她想通了,如果这城市里有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关注她的私生活,那么,她至少希望他们可以听到真实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