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欣慰地笑了:秦珂真是个好朋友。在失恋的痛苦当下,有这么个朋友照顾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于是,她就着热水吞了几片退烧药,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觉得睡不着了,就又吞了几片安眠药,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到喉咙疼得厉害,于是又吞了几片消炎药,再含了两片喉宝……
最后,她放心地睡下了。这一回她睡得很香很沉,没有再做梦。
凌晨一点,何云深在一室花香中苦恼地睁着眼睛。
今天晚上又轮到他和卓志希一起值夜班。直至午夜零点,急诊室内一切太平。没有吃坏肚子不停拉稀的难闻病患,没有醉酒出车祸的肇事司机,没有人缺胳膊断腿的被推入急诊室——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零点零五分,当卓志希睡得迷迷糊糊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准备去二楼上厕所的时候,他脚下突然踢着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立刻吓得面无人色:为什么……地面上会突然冒出很多白玫瑰来?!啊……有鬼啊!
的确,他的鞋尖踢中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玫瑰花篮;在白玫瑰怒放的甜美香气中,他手忙脚乱地奔回急诊室,摇醒何云深:“出事了!出事了!”
当时,可怜的何云深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就被大卓拉去捉“鬼”。结果他发现,大卓口中所谓的“鬼”只是一篮翻倒在地板上的白玫瑰,而在藤编的篮子里,他找到了一张新的粉红色鸡心型祝福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何医师:天气凉了,值夜班时要注意保暖。
“兄弟,怎么办?我觉得浑身发毛耶!”大卓抚了抚自己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
“该浑身发毛的是我才对吧?”何云深白他一眼:真受不了这个男人,个子长得高高大大的,胆子却比虾米还小。
然而,再将目光投向那一篮白玫瑰时,他不禁陷入了思索。原来他一直以为,这个不断送花和礼物来骚扰他的只是个普通的女病患——就比如两个月前烧炭自杀被他救活的那一个。可是现在看来,绝对不可能是她了。
此刻已是凌晨一点,玫瑰花却被偷偷放在他的房门口,这意味着……那女人就在医院某处潜伏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还真有点毛毛的呢。
这神秘的变态的爱慕者是谁?是这医院里的某个小护士?上一次送他黄玫瑰,这一次送白玫瑰,下一次又要送什么?她是否就在他身边,是否已经进过他的办公室,翻过他的私人物品?
何云深翻来覆去地把这几个问题想了又想,再也睡不着了。
第4章(2)
正在这个时候,头顶广播响起,有个自杀病人被紧急送往急诊室。
何云深和卓志希披上白大褂,急匆匆地赶过去。远远地,何云深窥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的脸容。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看起来好面熟,好像是……
“颜真夏!”大卓惊讶地叫出了声。
何云深呆住了。
的确,此刻一脸惨白、双眼紧阖、横躺在他面前的女人正是颜真夏。没有了华丽衣衫和精致妆容的修饰,她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漂亮耀眼了,显得格外纤瘦娇小。她眼下有深深的暗影,嘴唇发白干裂,酒红的发丝凌乱地散在白枕头上。她平躺在那里,看上去无依无助,像只溺水的鸟儿湿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就那么沉静地睡着。
何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这样的她的一瞬间,他的心猛地揪痛了。
他是感到内疚了吧?昨天他还诅咒她来着,他还很可恶地对她说“人有旦夕祸福”,他甚至还撂下狠话,说如果她出事绝对不救她,结果只过了一天,她就像中了凶兆似的被推进急诊室。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逞那口舌之快?虽然他不迷信,可是此刻也后悔极了。颜真夏再怎么过分也是个女人,他就让一让她又如何?瞧瞧她现在虚弱的模样,他怎么能心安?
何云深站在那里,迟迟无法移动脚步。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颜真夏上回所说的“双手发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陪着颜真夏一同而来的是位面容清丽的短发女子。她着急地对卓志希说:“我半夜里起来,就看见她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叫也叫不醒,地板上安眠药洒得到处都是。她……她最近遭遇了很不开心的事,我很担心她是……想自杀。”
卓志希点点头,沉声吩咐护士将颜真夏推入手术室,“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要尽快替她洗胃。”说着他走入手术室,回头叫道,“云深!”这家伙怎么傻站着不动?
何云深眼神复杂地看了大卓一眼,脚步仍是未移动半分。听了刚才这短发女子的话,他心里乱极了:难道颜真夏真是自杀?
他记得前两次见到颜真夏时,她表现得活力十足精神充沛,不但气势汹汹与他对骂,被警卫拖走时还手脚乱挥乱踢。
这样的一名女子怎么会自杀?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何云深困惑了。而且这困惑生平第一次长久地占据了他的思维,吞噬他的冷静和理智,让他在此刻无法去履行一个急诊室医生的职责,“我……我没办法。”他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大卓叫起来,“难道你真的赌气不救她?”太夸张了吧?
“不是……”他心乱如麻地摇头,“我只是……现在没办法工作。大卓,拜托你——”他恳求地望着自己的搭档,“不要让她有事。”这句话不知怎么地就月兑口而出了。
“你今晚很奇怪哦!”大卓再度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匆匆走入手术室。救人要紧,他没空理会何云深突如其来的反常表现。
见手术室的门缓缓阖上,何云深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一坐在过道的塑料椅子上,竟感到双腿发软。
这时,那短发女子走了过来,坐到他身边,冷静地开口:“医生,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当颜真夏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白色的世界里。墙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她身上盖着的被单也是白的。
靶觉手脚僵化,她试图动了一子,却愕然地发现小臂上被插满了管子。然后,好友秦珂的声音惊雷似的炸响在耳边,“你醒了!你这可恶的女人,终于醒了!”
颜真夏眨了眨眼,启唇低问:“我……这是在哪里?”好陌生的环境……
“你在白鹭医院。”秦珂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怒气。
“我……怎么会在医院?”她困难地问着,脑袋里是一团糨糊,完全不记得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傻子,被个臭男人抛弃了,就想不开吞药自杀!我连夜送你过来的。”说着秦珂狠狠瞪她一眼,“颜真夏,我以为你是恋爱教祖,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
颜真夏傻了。虽然此刻她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可是她确定自己的听力没问题呀!为什么秦珂会说她“自杀”?
老天,冤枉啊……她什么时候想自杀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壮男子走了进来,缓缓来到她的床边。
“你醒了。”男子的声音很温柔,“头不晕了吧?”
颜真夏诧异地瞪大眼:她没看错,这男人是何云深!可是,他怎么会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呢?
她挪动了一下似有千斤重的脑袋,嗫嚅道:“还……还好了。”接着看向好友秦珂——先解决心中的疑惑要紧,“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