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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诺曹走开 第15页

作者:叶山南

“可是,喂……”秦珂还要说什么,电话却蓦然被切断了。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秦珂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被好友DJ挂了电话。她气上心头,连忙扑到收音机前面,用力按下收听键。

音箱里很快传出颜真夏的柔美声音,秦珂愣住了——这个前一秒钟很可恶地挂断她电话的女人,此刻却用低低哑哑的声音说着:“刚才我们接进来的是今晚的最后一个电话。匹诺曹小姐要求点播一首伤心的老歌——《新不了情》。通常,我不喜欢在我的节目里播放苦情歌;可是今天晚上,我想要为她破一次例。”

“这个女人……”秦珂嘴里嘀咕着,却不自觉在收音机前软软地坐了下来;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

拌声中,颜真夏继续娓娓道来:“匹诺曹小姐不喜欢说太多话,所以我只好假设这首歌能够替她说出心中的话。凌晨三点不睡的女子,心中一定有不少故事。不管是过去的相思,还是当下的心动,我们都祝福她,爱得勇敢,爱得快乐,爱得更好。这一首歌,《新不了情》,送给今夜所有为爱醒着的女子。”然后,她的声音渐渐湮没在音乐里,只剩下女歌手沙哑低回的嗓音在空气中氤氲——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

秦珂缓缓闭上眼。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情歌;初次听它的时候,她正在恋爱。那时候,她的心那么茁壮年轻,没想过爱情会有伤害。

原来“老处女秦珂”的名号,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曾经,她也只是一个心高气傲对待爱情、而又情不自禁陷入爱情的寻常俗世女子罢了。

那时候她不满20岁,正在一所全国重点学府念大学一年级。恰是最好的年华,她漂亮、聪明、骄傲,脑子里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很多男生追求她,她只是不屑一顾地把头别开去。

那个时候她就经常说,男人通常都很笨,要不就是很色;更多的大学男生则是又笨又色,他们没有一个配得上她的美好。

是的,她骄傲;然而,当情人节时示爱的玫瑰塞爆信箱时,当每晚宿舍楼上有男生弹着吉他、唱着情歌、飙泪表白时,她——当然有资格骄傲。

她打定主意不轻易恋爱;要爱——就爱最好的那一个。

然后,她没有等太久,那个男人就出现了。他绝对不同于那些年轻毛躁的大学男生;他高大、英俊、成熟、稳重,有令人称羡的成功事业,也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嘴。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今天的小唐一样,那么优秀,又那么可爱,大多数女人都忍不住喜欢他。

记得她和他的第一次约会,是他在午夜两点的大学校门外打手机给她,状似随意地提出邀请:“嗨,要不要去天文台看星星?”

她握着手机,耳朵烧烫了。当夜,她提着裙摆爬出宿舍楼的围栏,光着脚丫坐到他的敞篷车上。

他们在夜路上狂飙。中途停在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两瓶酒,却嚣张地没有付钱,手牵手逃出大门,任警卫在身后叫骂追赶。

那晚的星星很美,微风熏人醉;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面颊,她无力拒绝。

然后,他们火速陷入热恋,她爱得失去理智,忘记自己周遭的一切;三个星期后,她搬出大学女生宿舍,与他在校外租房同居了。

不久,这样那样的难听绯闻在校园内传得轰轰烈烈,她听不到,爱情的高热令她失聪;同居数月后,他看她的目光不再那么热烈专注,她亦察觉不到。恋爱那么让人沉迷;贪睡的人儿又有哪一个愿意早早醒来?

直到有一天,系办公室的负责人老师找到她,要她解释自己在校外租房的原因。当时,她用含糊言语支吾了过去,心中却慌乱得快要晕去;可是就在当晚,他回到他们共有的家以后,却语气轻率地对她抛下了一句:“不如你明天搬回学校去住吧。”

在那一刻,“晴天霹雳”四个字并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震惊。她张大着嘴,呆愣着听他用责备语调不断诉说,说她已经变得乏味无聊,说他们不再快乐,说心中已没有火花、不如大家好聚好散。

原来,他爱上的是那个高傲倔强的、满口女权主义论调的、不肯轻易为男人放段的秦珂。征服秦珂的过程,正如摘下一朵带刺玫瑰,他给刺得满手是血,却觉得刺激有趣;可是现在,她已不再浑身带刺了,爱情磨平她所有的张扬个性,让她变得顺从,也令他产生了厌倦。

他是成功人士,身边的朋友同事个个活得那么潇洒,每晚流连夜店,手机里存了数十位、甚至近百位红颜知己的电话号码;可是他,却和一个女大学生纠缠不清,每天下班后立即回家,陪女朋友一同吃晚饭。这样的恋爱关系,实在太没面子,不值得吹嘘、不值得夸耀,无法令男人感到骄傲。

于是,他决定和她分手。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分手;可对他而言却不是。他是习惯分手的男人,“大家好聚好散”本就是他的口头禅。当晚,他载着她和她的行李回学校,她情绪崩溃,蹲在学校门口哭得站不起身子;而他却只是苦笑,上前递上一张纸巾,拍拍她的头轻巧地道:“别这样,以后还可以做朋友的嘛。”

这原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恋爱!头一次爱人,她就错得离谱,选了一个比自己高超太多的对手。她根本无法抵抗这样的男人——不管是在爱情的开始或是结束,她都无法抵抗。快乐或痛苦,全是他给的;而她,什么都给不了他,直到分手那一刻,他都云淡风轻,谈笑自如。

失恋以后,她痛不欲生,无心上课,日日跑去他公司门口痴缠。一开始他尚能温柔接待,叫秘书泡茶安慰痛苦的她;可是这样三天两头的吵闹不休,他终于觉得烦了,逐渐失去所有耐心。她最后一次去他公司找他,他叫警卫把她拦在电梯门口。

那天她被赶出他的公司,昏沉沉地走在马路上,觉得眼前世界一片黑暗。她站在斑马线中央,双眼无神,只等着车子来撞她;可是那辆向她横冲直撞而来的汽车却紧急地刹了车,司机从驾驶座中探出头来骂骂咧咧:“小泵娘,闪一边去!你以为这条马路是你家开的啊?!”

那一刻她猛然惊醒:马路不是她家开的,这世界也不会为了她一个人的痛苦而停止运作!

那时候,秦瑶年纪尚小,完全不懂情爱为何物;而颜真夏是学校里的大红人兼大忙人,每天为自己的广播电台奔忙。没有人知道她秦珂谈了这样一场恋爱,耗尽所有热情,也失去所有尊严。

饼去,她一直骄傲得不像话,成天高呼女权主义口号,蔑视男人、嘲笑男人;可是终于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她的嚣张,报应不爽,她被一个男人狠狠地抛弃了,尊严被踏在地下、碎成千片。

这段情伤被她视为人生中的奇耻大辱,自分手那天起便深埋于心中,从此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只言片语。自那以后,她的偏激性格变本加厉,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见了热恋中的女人也少不得要讽刺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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