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柔困惑地望着苏菱恩迅疾如风的背影,这女子和骆澄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菱恩招了一辆计程车,风风火火赶到宝隆宾馆。付了车钱连发票都没拿,就急匆匆地飞奔进大堂。等电梯的时候,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电梯升得慢;跑出了电梯门,她又开始咒骂这宾馆的结构古怪,走廊七歪八扭,害她找不到正确的门牌号码。
三分钟后,苏菱恩终于跑到1307号房间的门口。站在猩红色地毯上,她突然呆怔住,自己怎么了?为何心急火燎成这样?像疯子一样杀到骆澄空住的地方,是想要做什么?
她甚至没想过,骆澄空愿不愿意见到她,他明明就恨着她吧?
她也粗心地没考虑到,沈沁柔只给了骆澄空短短三个小时的假,此刻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吃了药、已经睡了?
她站在那扇门的前头,脚步踟蹰了。该进去吗?或者不进去更好?现在就识相地转身离开?
苏菱恩蓦然蹲子,一坐在门口地毯上,用双手抱住头。她完蛋了,她真的喜欢上骆澄空了。即使只是待在靠近他的地方,她的心脏都会无法自抑地狂跳着。和他之间只隔着一扇门,她想进去,却觉得自己没资格进去。
她在地毯上坐下来,背部倚靠着门板。脑中有千万个念头混乱地交杂着,但她仍是小心地不让自己的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只因这扇门的另一边,那少年有可能在沉睡着,她不想吵醒他。
她正呆坐着浪费时间,神情沮丧;蓦然,门板毫无预兆地被人拉开。
“哎哎……”苏菱恩叫着,整个身子向后倒去,头部“咚”的一声砸在某人脚上。
她躺倒了,尴尬地眨眨眼,“我……”丢脸死了,居然以这种姿势摔进骆澄空的房间里。
门里头那个人表情惊讶,低头瞪着平躺在地的苏菱恩——她的脑袋滑稽的抵住他的裤管。半晌,他低声问:“老姐你也生病了吗?”
“没有生病的话,为什么会像白痴一样的跌在我脚上啊?”
十分钟过去,抱恙的美少年被强行塞回宾馆房间的床铺里,虽然乖乖躺下闭上了眼,但嘴里仍在咕哝:“苏菱恩,你刚刚跌倒的样子真的很蠢,我应该找相机拍下来的。”
苏菱恩尴尬地白了骆澄空一眼,“生病的人废话不要那么多啊。”
骆澄空继续低声咕哝:“我原本打算出去买药的,手边的药吃完了。”
苏菱恩二话不说,从皮包里掏出感冒药,扔在他身上,“拿去吃。”
好奇怪,在确定了自己对骆澄空的感情以后,她反而比较能够以自然的面目对待他,仿佛又回到两人在别墅共处的时刻,嬉笑怒骂,吵吵打打。
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们该不该发展,她脑中完全没有概念。
谁能够想象她和比自己小七岁的美少年谈起恋爱来呢?她没有这个勇气啊,甚至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
苏菱恩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热水瓶倒了杯开水,端到骆澄空床头。
“先别睡,把药吃了再睡。”她柔声道,看着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忍不住心疼他。臭小表,谁叫他昨天要硬撑?
骆澄空本已经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中,听见苏菱恩的声音,直觉地推拒:“不吃,拿开。”
苏菱恩皱起眉,“你还是小孩子哦?药都不肯吃。”
“烦死了。”他把头一蒙,翻身睡。
“骆澄空。”她加重声音,“三个小时之后,你还要起床去泡冷水,现在不吃药,待会儿想死啊?耍个性也不是这种耍法!”骆澄空整个人缩入棉被里,不理睬她。这个女人突然闯进来,把他的心都弄乱了。他脑袋里像塞满浆糊,太阳穴剧烈抽痛。生病本来就够烦,她还跑来添乱,他真讨厌她!神经病女人,自作主张的、多管闲事的、每次都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可恶女人!
那天苏菱恩从别墅离开以后,他原本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她,再也不和她说一句话。他生命中第一个用心去爱、去拥抱的女人,把他像旧玩具一样毫不留情丢弃了。这种耻辱,他说都说不出口,只是觉得心痛,要命的心痛。
她走后,他在“奇迹园”里行尸走肉般地活了数日,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来。他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奇迹。如果有,为什么不让他的心快点好起来?他也曾暗恋过阿沈,也为阿沈伤心过。但这次感觉截然不同,心从未这样痛过,回忆从未这样嚣张过。他一边在心里大骂那笨蛋老姐,一边又羞耻地想念着她。她与他共度的唯一一个夜晚,令他既伤心又欢喜。他抹不掉那些记忆,每夜对着空空屋子、空空心房,束手无策,只能自己煎熬自己。
后来,阿沈来探他,接他回去工作。他为了保有自尊,故意告诉阿沈是他把苏菱恩赶离“奇迹园”的。仿佛这样说,自己就不会显得太失败。
而结果呢?他还是失败了。昨天一整天他都冷冷地对待她,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至少——可以假装不在乎她了。可是今天,她又风风火火闯进他房间,四仰八叉地跌在他脚面上。方才,当他拉开房门、她的身体跌向他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她击倒了。
他……还是喜欢她,不能自已地喜欢她。是动了真心的,不是年少轻狂,也不是一时冲动。
所以他觉得她很讨厌。明明不喜欢他,来招惹他干什么?干吗管他病不病?干吗带药来给他吃?干吗——此刻竟然开始动手拉起他的棉被?!
“骆澄空?骆澄空?”她的嗓音在他耳朵边上吵个不停,“睡着了?别赌气,要先吃了药才能睡觉的,不然你睡醒了头会更痛。”
苏菱恩伸手扯了扯骆澄空蒙头的棉被,隐约感觉棉被里头有股“内力”,暗暗地和她对抗着。她好笑地叹了口气,道:“你还真像小孩子哎。我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就是这一句话,像一星火花迅速引爆骆澄空胸腔中所有怒气。
他蓦地翻身跳起来,把棉被一掀,冲苏菱恩大吼:“你管我?苏菱恩,你知不知道你很烦?我睡得好好的,干吗来招惹我?干吗莫名其妙跑来关心我?你以为你真的是我老姐,你以为我真的是你弟弟?!版诉你,我们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苏菱恩被他骂得彻底愣住了,她感到这简直难以置信。骆澄空竟然会冲她发那么大的火?骆澄空会恶声恶气地吼她,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曾说过爱她,他曾为她哭过,他曾拥她入眠……想到这些,她心口霎时疼痛。但她忍住了,望着他苍白容颜和因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胸膛,她下意识地为他找借口,她想一定是因为他生病了,身体太难受,所以才情绪不佳。
于是,她试图冲他扬起笑容,“你看你,发什么脾气嘛!算了,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一次咯,反正生病的人最大——”话音未落,一个枕头砸到她头上,她的玩笑话说到半截儿就被打了回去。
如果骆澄空再年长一点,再成熟一点,他就会知道方才苏菱恩冲他赔笑脸,已经是在尽量忍着怒气想缓和气氛。可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先被她给气坏了:这女人竟然说他像小孩子,说他幼稚?!
好吧,也许那是事实,他是像个小孩子,他是幼稚。别人这么说,他一定忍了。可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说,尤其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