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终于睁开眼睛,那逐爱的蝴蝶又飞去了哪里?
叶佳伲,你在哪里?
在陆沉暮出国的这段时间里,顾芷洁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受。
自从那天晚上从罗森的公寓仓皇逃走之后,罗森没再找过她。
这个曾为爱不顾自尊的男人,到底还是守住了自己的诺言:他不再主动去找顾芷洁了。
彼芷洁非常生气。一开始,她气那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痴心妄想,爱上出身名门的她?!她衣橱里随便哪一件衣服,就抵得上罗森一个月的薪水,他连买部车都要分期还贷,又凭什么爱她?笑话!
可是,一个星期之后,面对着再也没响过的电话,她心慌了。
她开始憎恨起罗森。难道,这就是他口中全心全意付出的爱情吗?说不找她,于是就真的不找她了?!如果他是真心爱她,怎么忍得住不再见她?是不是和她上过床,所以他就不再珍视着她仰望着她了?
彼芷洁狂怒地删掉了罗森的电话号码和一切可能的联系方式。他不找她就不找她!很稀罕吗?她告诉自己,即使陆沉暮不打算和她结婚,罗森也不是她的退路。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跌到那个地步。
她是含着金勺出生的富家千金顾芷洁,她的爱人必须是人中之龙,她才不稀罕一个平凡男人的宠爱。
没有就没有好了,她不怕。
彼芷洁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百无聊赖地在家里挨过一天又一天。与往常一样,她插花,泡茶,学习家政,疯狂购物打发时间。
可是,她突然觉得空虚。
也许,罗森骂得对,她是很可悲。从小到大,她一分钱也没赚过,只知道每天拼命花钱;她美丽高贵,浑身上下挂满名牌,可是没人爱她。
而某个曾哭红了眼睛放声吼出他爱她的男人,如今也不见了。他曾经那样热烈地拥抱过她,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当她心胸狭窄地诅咒全世界得到爱情的人统统下地狱的时候,是他抱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整夜不睡地安慰她。
可是现在,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谓爱情,要人生要人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阵烟尘吧?原来她就可悲到这种程度,连罗森的爱都留不住。
彼芷洁开始厌恶起自己现在的生活。于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摔砸一切可以砸碎的东西,把古董台灯摔烂,把名牌衣服剪成碎片。反正,她有的不过是钱而已。东西没有了可以用钱再买回来;快乐却是用什么也买不到。
这一天,她正愤愤地用自己的名牌唇膏把卧室里的墙纸涂花,楼下仆佣突然挂电话上来,告诉她有人来探访她。
接到电话通知的一瞬间,顾芷洁的心因怒火而揪紧。
来人是罗森吗?
很好,两个礼拜了,他终于忍不住来找她了。她倒要好好地和他探讨一下,他口中那高尚伟大无怨无悔的爱情,到底变成了什么德行。
当探访者推开顾芷洁的卧室房门的那一刻,顾芷洁抓起床头的青瓷花瓶,用力地扔了过去,“你还有脸来找我?!说什么爱我爱我,都是骗人的!”她歇斯底里地吼道,眼泪从眼眶中滑出。
“砰”的一声巨响,花瓶击中门边的墙壁,然后落到地上,碎成片片。
陆沉暮站在一地废墟之中,惊讶地望着顾芷洁。
“芷洁,你……”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房间里的凌乱不堪让他一时语塞了。
彼芷洁的手僵住了,整个人呆怔在原地。瞧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她居然失手用花瓶砸了她的陆大哥?!再看看这间原本豪华雅致的屋子,如今乱得像台风过境后的重灾区,不少名牌奢侈品像垃圾似的被丢在地板上。
彼芷洁不忍卒睹地用手捂住脸。她毁掉了自己的卧室,也毁掉了在陆沉暮面前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美好淑女形象。
她以前表现得乖巧柔顺时,他尚且不爱她了,现在,他又会怎么想她?
很好,仿佛她的人生还可以更糟糕似的。顾芷洁颓丧地一坐到床上,“陆大哥,对不起。”
陆沉暮缓缓走到顾芷洁面前,愧疚地望住她,轻声开口:“芷洁,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彼芷洁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说了“对不起”呵……
这一刻——全世界都要把她抛弃的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了。
后来陆沉暮又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身后的墙壁——那里有她用唇膏涂抹过的印迹,猩红的浓烈色彩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彼芷洁咧开嘴,哑声惨笑。毫无意外的,从这一秒钟开始,她的人生正式跌到谷底。
一个月以前,她幸福地渴盼着嫁给一个实力雄厚、又能给她全心宠爱的男人,从一个大富之家过渡到另一个大富之家。
然而,一个月以后的今天,她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剩下。
DADDY、MOMMY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这样的难堪面前,她该如何自处。他们给了她很多钱;可是他们没有教给她的……太多太多了。
彼芷洁呆愣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不哭不笑不动弹,良久良久。陆沉暮是什么时候无奈离开的,她不知道。窗外,天色渐渐暗沉,月亮把皎白的光芒投射进房间,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原来家财万贯的人,在伤心的时候,也只能对着一轮月亮抹眼泪。
老天何其公平,又多么不公平?它用月华星光照耀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此刻是快乐着,还是经历着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挫折。
为什么这么广阔的世界上,竟没有一个人爱她?她真的如罗森所说,这么不可爱吗?
彼芷洁想到这些,心如刀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要去死。
可是她活到这么大,连一桶水也未曾提过,下雨时听见打雷闪电都会害怕得叫出声来。她哪里有勇气去死呢?连提刀的魄力都没有呵。
到了此刻,她已经没有退路。父母会走,钱会用完;没有人爱的她,才是真正的一文不名吧?
彼芷洁蓦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向橱柜找出唯一一件没有被她剪碎的外套披上;然后,她拿了车钥匙,踉跄地奔出门去。
她开着豪华房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夜。后来,不知怎么的,她把车停在一栋三层的公寓楼前面。
她呆怔地望着二楼的公寓窗口昏黄的灯光,看见人影掠动。此刻已是凌晨,里面的人还没有睡。
彼芷洁屈辱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那里是罗森的家。
这一刻,她多么恼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既软弱又自甘堕落,居然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这里。
可是,这是她唯一认识的路了。
曾经她骄傲地认为,罗森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退路。她的最差,也远远强过他的最好。
可是此时孤单地坐在豪华车厢内,她居然紧张得双手直发抖。在经过了那夜撕破脸的激烈争吵之后,她甚至没有足够的自信,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愿不愿意收留一无是处的她。
那天在万念俱灰的时刻,罗森曾经向她许诺:如果陆沉暮不要她,她可以来找他。
这个承诺——到了此刻还作数吗?
他……还爱她吗?
彼芷洁用颤抖的手按下门铃。
几声悦耳的“丁冬”声之后,门被拉开了。屋内脸色灰败的英俊男子见了她,蓦然愣住。
“顾芷洁?”罗森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瞪住暗影里的女子。她怎么来了?
此刻的她看起来真糟糕,形容憔悴,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