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中化学学得真好。”陆沉暮白她一眼。
罗森吃惊地抬了抬眉:怎么,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趣事?如果把这事告诉顾芷洁,她毫无疑问会发火的。
“说真的——恭喜你了,准新郎。”叶佳伲走到陆沉暮面前,真诚地望入他眼底,“这是送给你的,祝你订婚快乐。”她把那串氢气球递给他。
陆沉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串气球是她清纯造型的一部分。他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谢谢你。”
“不谢。”佳伲弯唇一笑,心想:如果程誉知道她今天早上会牵着一串气球来到“云廊”,他一定会赞她做得好。
昨天晚上,她彻夜未眠,跑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美发沙龙,指挥发型师将她的头发拉直染黑。然后她去便利店买了一堆气球和一个打气筒。她带着它们回到宾馆,坐在房间的地毯上为气球充气。她看着那些漂亮的气球一个一个膨胀起来,感觉心底对陆沉暮的热情也一寸一寸从胸腔里排了出来。最后,她把那一堆气球绑在床柱上,看着它们迫不及待地想升空,她心口突然有一点疼痛。
她这是怎么了?还没开始恋爱呢,又哪儿来失恋的痛苦?为感情伤心绝望的时刻,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与之前的那次离婚比起来,现在的小问题又算什么?
陆沉暮并不喜欢她,即便他身边没有人,也不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吧?因此,她实在没必要为他要结婚了而感到难过。
今天她来到“云廊”,把气球当作礼物送给他。她告诉自己:愚蠢而短暂的单恋结束了,她要笑着看自己的老板兼合作伙伴去结婚,并且给他衷心的祝福。
第4章(2)
“老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罗森表情滑稽地指着那一堆气球。送气球祝别人订婚愉快?叶佳伲还真想得出来。
“挂起来。一个星期后画展开幕,如果这些气球还没漏气,那么就趁开幕典礼那天把它们放到天上。”陆沉暮说。
“好主意。”罗森打了个响指。
这时叶佳伲突然举起一只手来,高声宣布:“我想画画!”
陆沉暮眉一挑,“现在?”
她点点头,“是的,现在。”
罗森皱着整张脸叫起来:“叶大小姐,你就别给我们添乱了。现在展馆都布置好了,你又灵感突现想画一幅新画?到时候要挂在哪里?”
“再说。”佳伲扔给他非常简洁的两个字,转头看着陆沉暮,“可以吗?”她轻声问,眼眸灿亮,表情隐隐含着期待。
陆沉暮垂眸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可以。”说着他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一串铜钥匙,“我带你去我的画室。”
“老板?!”罗森惊了一跳。陆沉暮的私人画室连他这个机要助理都没资格使用呢!
“罗森,你顾着前厅,我带她去后面。”陆沉暮简单交待了一句,便领着叶佳伲往“云廊”后头的一座青瓦砖房走去。
叶佳伲很乖地跟在陆沉暮身后走,她看着他高大背影和强壮宽阔的肩膀,突然很羡慕昨夜餐厅里那个名叫芷洁的女孩。
她看得出陆沉暮是一个值得女人全心依靠的好男人;能嫁给他的女人是幸福的,一定是。
陆沉暮和叶佳伲走后,空荡荡的“云廊”前厅里,罗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掏出手机,一咬牙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轻快愉悦如银铃一般的女声:“哈?!我是顾芷洁,我正在IKEA看家具。罗森,你要不要一起来?我想为陆大哥挑一款新的沙发……”
罗森心头一阵烦躁,按捺不住脾气,冲电话那端大吼道:“只是订婚而已,用得着这么高兴吗?我告诉你,煮熟的鸭子都有可能飞了,更何况陆沉暮他对你根本就——”他说到这里惊觉失言,连忙闭上嘴巴。
但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端顾芷洁的声音蓦然下降了一个八度,带上怒意,“我说过了,我在IKEA。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快点儿过来。”
陆沉暮带领叶佳伲带到“云廊”的后院,种着稀疏花草的花园里,一座略显陈旧的青瓦砖房静悄悄地伫立着。
“这里就是你的画室?”叶佳伲纳闷地看着陆沉暮,“好像鬼宅哦。”
陆沉暮撇撇嘴:他习惯了,从叶佳伲嘴里听不到什么特别令人愉悦的话语。他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室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隐约可以看到墙角堆了几块画板,一些油画棒和调色盘放在柜子上。
陆沉暮一只脚跨入室内,这时,身边有个头颅凑了过来,在他耳际柔柔吹气,“哇哈哈哈哈……我在这里睡了很久,今天终于有人类来了……”
陆沉暮扭过头,只见叶佳伲正双手捧颊,把自己漂亮的脸蛋挤成滑稽的怪样。他忍不住好笑,“你扮演的是哪一个鬼?”
佳伲垂下双手,有些没趣儿地模模鼻子,“你不害怕?”
“我上个星期刚清扫过这间屋子。”陆沉暮这样回答她。害不害怕?不,她装鬼的水平太逊了,大概也只有鬼才会害怕;可是,他真的觉得害怕。刚才她朝他耳朵吹气的时候,暖呼呼的气息环绕着他的颈子,清幽的香水味道令他头痛不已。
是的,他讨厌那味道。那味道叫“我爱”,撩动着他耳下神经,扰乱他的心神,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质问他:我爱什么?我到底爱谁?那些我爱的,我是否真的认出了?
陆沉暮黯了眸色,太奇怪了……每次叶佳伲在身旁,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仿佛魂灵出壳一般东想西想。
他走入房内,拉开了窗帘;灿烂阳光立刻洒满了深色地板。叶佳伲随即走了进来,打量着室内的布置,轻声赞叹:“不错嘛,这里真干净,比我在美国的画室干净多了。”话音未落,她双脚踮起,身子向上一跳,转眼间两只彩虹凉鞋被她踢掉了。
真乱来啊。陆沉暮眼色深沉地盯住她踏在地板上的洁白小脚。
这时,叶佳伲已经自动自发地走到墙角,开始拖动画板。她看见有几张画布上涂鸦似的画着什么,于是转头问道:“你也画画?”
“画过一段时间。”
“现在不画了?”叶佳伲一边铺平画布,一边又问。
“嗯。”
“为什么?”
“年纪大了,没有灵感。”陆沉暮一本正经地回答。
叶佳伲笑出来,“拜托,你有多大?我三十岁了。”她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表情非但不遮掩,反而显得相当自豪。
“我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啊。财富和人生经验都累积到一定程度,懂生活,懂女人。”叶佳伲架开画板。
陆沉暮点了点头,“听上去你对男人很有研究。”
“我没这么说。”她耸耸肩。
陆沉暮盯住她窈窕雪白的背影半晌,突然开口:“昨天晚上那个……程誉,该不会就是你的巧克力情人吧?”问完了以后他暗骂自己:该死的,这是什么鬼问题?他为什么要关心那个程誉是谁?
叶佳伲一愣,然后浅浅笑开了,“是他。虽然我从没叫过他‘巧克力情人’,不过,你的判断没错。”这一刻,她没敢转头,却不禁臆测陆沉暮脸上的表情为何。他为什么这么问?她与程誉之间的关系,他会在意吗?
“他不是已经结婚了?”陆沉暮心里不太舒服。他不愿意相信叶佳伲是会和已婚男子纠缠不清的坏女人。
“是啊。”佳伲答得轻巧,“他很爱他太太,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她回过头来,柳眉一挑,“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