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琪被她摇晃着,脸上表情呆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道:“方小姐刚才是和郭SIR一起离开了没错,可是……明明是郭SIR主动带她走的呀!”
此言一出,林绘理怔住,面如死灰。
那个男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
一辆银白色的BMW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车窗半开着,里面传出激烈嘈杂的摇宾乐声。
开车的人是郭可安,而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的女子——是长发散乱、神情忧郁的方绮。
“我们去哪里?”郭可安一手掌控方向盘,侧过头笑着问她。
方绮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郭可安扁扁嘴,“我们已经这样漫无目的地兜了半个小时了。”
方绮仍然不说话。
“那——去山顶好不好?”征询意见得不到回应,他只好自己提出建议。
她听了,呆愣半晌,微微地点了下头。他立刻咧开笑容,掉转方向盘,“好,我们就去山顶。”
他沉默地开了一会儿车,不时侧眼观察着身旁女子的神色。她低着头,皱着眉,卷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非常苍白。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想要说什么?到了这一刻,她的心中可有悔意?
他忍不住默默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个奄奄一息的绝症病患,“郭SIR,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我的?”
听到这个问题,郭可安沉吟了片刻,很诚实地回答:“从……第一次见到你吧。”
方绮眨了眨眼,目光中闪烁着疑惑。
“那一天,薇妮坠楼身亡,我到现场时,你们店里所有的女职员都在哭,情绪非常糟糕。也对,她们活到这么大,怕是从来没有见过死人。”说到这里,郭可安笑了一下,“可是你就不同了。当我告诉你我是警察的时候,你表现得非常冷静,还大力配合我查案。”
方绮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呢,我当时确实是那样的。”
“然后,我跟你聊天,发现你只字不提关于死者薇妮的事情,反而一门心思要跟我讨论那件婚纱。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那件婚纱是被诅咒的。”他说着,轻轻吐了口气,“一个那么喜欢这件婚纱的女人。在说起‘诅咒’这个字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那么自然。你说你恨透了媒体对于‘清水蓝’的不实报道,恨透了那些以讹传讹的负面新闻;但另一方面,你却一点也不介意和我一遍又一遍地讨论这些负面新闻。这就不得不让我产生怀疑,认为你是在故意混淆视听,模糊警方的焦点。”
听了这话,方绮无声地咧了咧嘴,像是想笑一下,却终究没有成功。她将脸转向车窗外,凛冽的风打在她脸上,感觉有些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连心脏也连带着疼痛起来了。她幽幽地开口问道:“郭SIR,你觉得我漂亮吗?”
冰可安侧过头.定定地凝视了她苍白的脸庞半晌,诚心诚意地点了下头,“漂亮。”
“那么……和她比,谁漂亮呢?”她的声音颤抖。
他眼神闪动了一下,当然知道方绮口中的“她”是指谁。于是他温柔地微笑了,以戏谑的语调说:“在我心里,她是最漂亮的,我绝对支持她去选佰姐。”
在他心里,她是最漂亮的……听到这个答案,方绮颇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角,唇畔泛起苦涩的笑花。是啊,他觉得那个女子漂亮,是因为他的心中有爱,当他怀着满心爱意去看待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当然是最漂亮的了,任谁也比不过她。
“郭SIR,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机会杀她的呢。”嘈杂的音乐声中,她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你没有那么做,不是吗?”他转过头,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然后伸手到她的座位外侧,替她把车窗摇斑,“风太大了。你休息一下,到了山顶我再叫你。”
方绮无言地闭上了眼。有一颗泪珠濡湿了她长长的睫毛,顺着她姣好的面颊滑落。
车窗外,风很大。
☆
“您所拨的电话现在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哐嘟”一声,林绘理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化妆台上,那手机发出机壳碎裂的清脆响声,屏幕闪了两下。随即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林绘理用手捋过额头的碎发,然而额上的汗珠仍然像下雨一般,不住地滑落到她的眼睛、嘴巴里,让她尝到咸涩的味道。五分钟以前,她开始拨打郭可安的电话,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但这还不算太糟糕,因为现在,她连可以用来打电话的工具都没有了。
“MADAM,你看起来很热。喝口水。”芮琪怯怯地递上一杯白开水,林绘理接过了,象征性地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芮琪,你有手机可以借我打吗?”
“哦……有。”芮琪迟疑了片刻,从口袋内掏出手机递给她。这位MADAM此刻虽然看上去心情极度糟糕,可是,她总不至于会凶悍到摔烂别人的手机吧?
林绘理接过手机,眼睛眨也不眨地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那端传来清朗而平和的男中音:“喂,哪位?”
她深吸一口气。她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打电话向“他”求助的一天,她曾经发过誓,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再来求“他”,然而现在——
“钟SIR,郭可安出事了,我想……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说完这句话后,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眼眶湿润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郭可安对于她来说——竟然是这样重要的。她可以什么自尊都不顾,什么旧恨都放下,只要他平安地回到她身边就好。
☆
山顶。
阴冷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刮着,吹乱方绮满头长长的卷发。她顶风站着,双手扶住半人高的石砌围栏,轻微地将身子向前倾斜。
“你该不会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吧?”郭可安连忙捉住她的手。
听了这话,方绮笑了,笑声很低哑,隆隆地在喉咙深处回旋,像是吟唱着一曲悔恨的哀歌。笑完了,她用手抹了把脸,语气淡淡地、毫无预兆地开口:“3月25日晚上大约10点钟的时候,我开车送参加完时装发表会的罗美君回酒店。到了酒店门日,她却不肯下车,坚持要我载她去PUB喝酒。我不同意,因为明天她还有好几个活动要参加,我希望她早点休息,对自己的形象负责,也对我们公司的宣传计划负责。后来,我们在车里吵了几句,她撇下我独自上楼了。”
“于是你就跟着到了她的房间,并切杀了她?”郭可安挑眉。
方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仍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说:“其实我和她在这之前就有过摩擦。有一次我带她去走秀,中场休息时,我发现她在后台和一个外籍男模偷偷亲热。那时候她已经接受了杨瑞祥的求婚,而且和我们公司之间也有合约在身,合约规定她必须好好爱护自己的艺人形象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乱来,就上前指责了她两句,可是她反过来骂我是老处女,叫我别多管闲事,还对我说:‘有本事你也去勾搭个鬼佬啊’!”
“所以你对她一直怀恨在心?”
“我是恨她,不过不是恨她侮辱了我,我恨她根本配不起那件婚纱,而上天却给了她那么美的容貌和身材,让她毫不费力就成为了PUREWATERBLUE的代言人。她……她明明很CHEAP,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情,成天和男人乱搞,却还有机会穿着那件婚纱站在众人面前,向众人展示爱情的纯洁和神圣。”方绮说着说着,情绪悲恸起来,眼泪在颊上无声地流淌着,“而我呢?这件婚纱这次可以在香港巡展,所有的联络和企划工作都是我在负责,我为了它曾跑遍十几个国家,我为了它整整半年没有按时吃过一顿饭、没有好好睡过一晚。没有人知道我为这个CASE付出了多少,可是这件婚纱……它终究不是我的。每一天早晨醒来,我都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穿走它,在一条又一条CATWALK上扭腰摆臀地炫耀。郭SIR,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有多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