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我不好啦,是我小题大做,三更半夜地还把你叫出来,路上一定很冷吧?那……这样好不好?待会儿的宵夜,我请!”她双手合十给他承诺,语气轻柔,就像哄着一个孩子、一只宠物。
就在这一刻,两人的眼光相触了;诗诗不明白何其为何突然呆呆地盯着她看,只好傻傻地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何其忍不住将手伸向她,想要抚一抚她蓬松凌乱的红发、闪着苹果般润泽光华的脸颊。他的手伸到半空,猛地停住了。
他暗自懊悔着自己的冲动:就在刚才的那一秒钟,理智几乎要全然卸下防线,他甚至想要……就这样拥她入怀,在她那光洁圆润的额头上亲上一亲。
都怪她吧?那可爱呆傻的样子竟让他一时中了蛊惑……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掩饰了自己的赧然,改用另一只手捅了捅她,“走了!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还杵这儿干吗?”
“你答应了?”她仰起脸,傻乎乎地问。
“有人请客,我为什么不答应?”何其表情很酷地回了她一句。
所谓“宵夜”,仍然是两只涂着番茄酱的热狗和两大杯500CC的珍珠女乃茶。
商诗诗和何其肩并肩坐在路边公园的长凳上,就像上一次一样,把快要落山的月牙儿和快要升空的太阳当做“浪漫”的烛光,还有呼啸的北风作为他们“柔美”的背景音乐……“喂,商诗诗,你倒是有仇必报哦!”何其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勉为其难地将已经冷却的“热”狗吞吃下肚,“你有必要计算得这么精确吗?我请你什么,你就回请我什么?”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呢?”诗诗嬉笑着向他一挤眼。
“我们中国人还有一句老话,叫做‘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看你一定是没听过了。”他不甘示弱地回嘴道。说完又“咕噜”喝下一大口女乃茶,四下环望着,喃喃地说,“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把我们当成神经病。这么冷的天,居然会有人甘愿傻乎乎地坐在公园里吹冷风。”
诗诗只是笑,不说话。天寒地冻的黎明时分,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虽然风吹得很凶,身子快要冻僵,但是她心里却感到暖洋洋的,好像有太阳在晒,有明炉在炙烤。
因为此刻身旁坐着的,是她芳心暗许的男人啊……虽然他不解风情得很,从坐下来到现在一直抱怨个不停;但是她依然觉得好快乐。
如果,他可以再靠近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她想……她会更快乐吧?
“何其。”她有些羞涩地唤了他一声,“你……觉不觉得冷啊?”
“废话,我冷得连鼻涕也冻僵了。”何其白她一眼,脸色虽然有点臭(被冻得有点臭),但还是忍不住必切地多了一句嘴,“你呢?觉得冷就站起来跳两下,别傻坐着不动,小心长冻疮。”
闻言,诗诗原本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庞立刻垮了下来: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今晚气氛这么好,他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原本应该是多么温馨浪漫的两人世界啊,全叫他一会儿“鼻涕”一会儿“冻疮”地给破坏掉了。
她本来还想委婉地暗示他来着: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稍微地”把身子向她靠过来一点儿。可是现在,她该说什么呢?她还能说什么呢?
唉……诗诗很没力地抹了把脸,在心里对自己说:商诗诗,你放弃吧,今夜绝对不是一个告白的好时机。
于是,冷风继续吹,两人继续啃热狗,喝女乃茶。
然而,过不了几分钟,诗诗啃完了热狗,喝完了女乃茶,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身旁坐着的这个家伙虽然前所未有的令人讨厌,他头上戴着的那顶渔夫帽也实在让人看不顺眼;可是……谁叫她就是喜欢了他呢?千金难买愿意,万金难买喜欢;任何人只要碰上“喜欢”二字,那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试探地轻声问道:“那个……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喜欢……名字听起来很好吃的女人,对吧?”
“……也许吧。”何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名字听起来很好吃的……就像苏黎那样,你喜不喜欢?”她满怀忐忑地望着他,心里同时在祈祷:上天保佑,他可千万别点头啊!
何其想了一会儿——
“……也许吧。”仍然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心里头小小的不爽了一下,但她决定再接再厉,“那……如果是有别的女生喜欢你呢?你会怎么办?”
“谁会喜欢我?”何其微皱起眉:她怎么了?一个平常神经比树干还粗的家伙,今天说起话来却句句透着玄乎。她到底想暗示些什么?
第7章(2)
谁会喜欢他?哈!诗诗听了这话简直气结,恨不得对着他的鼻子大吼:你面前就有一个——本姑娘我!虽然你长得不帅、赚得不多、没什么远大前途、性格又古怪无聊得要命,但这世上仍然有眼睛被蛤肉糊到的我喜欢你啊!不只是我,连苏黎这样条件一流的超级大美女都看上你了,小子,你就偷笑吧你!
当然了,上面的这番话诗诗只敢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就算是要主动表白,也要讲究个“迂回”二字是吧?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我……我只是假设哦!”——这一句要特别强调,“假如有一个女孩子,她……长得不像苏黎那么漂亮,家里也没有很多钱,不过……她的条件也不算很差啦,起码看了不会伤视力,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特别无聊。如果……有这样的女生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她啊?”说到这儿,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多么明显的暗示,多么惊险的表白啊!
“长得不漂亮,没多少钱,但又不是特别无聊……”何其掰着手指头,逐一复述她的话,然后为难地搔了搔头,自言自语,“同时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我认识的还真没几个……”突然,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冲她扬起一个有些淘气的笑容——
“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脸颊,诗诗真想立即在地上刨个洞钻下去,“才、才、才不是呢!我……我怎么会喜欢你?难、难道我是近视眼吗?哈哈!真是好笑!好笑极了!”她嗓音颤抖地发出假笑。
“你结巴得很可疑哦。”他蓦然把脸凑近她,眼中闪着诡异的笑意,两排牙齿白森森的。
“我、我、我什么时候结巴啦?!我说话……自然流畅得很!”她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心里又羞又窘,又慌乱又懊悔,一急之下冲口而出,“我才没喜欢你呢,我喜欢的是……别人!”
何其前一秒钟还在笑的脸庞蓦然僵住了。
“别人?”他眯起了眼,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眼神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如雷达般上上下下来回扫视着她,令她浑身发毛。
诗诗在这样的盯视下越发紧张了,脑中乱成了一锅粥。她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对啊,别、别人!是……是爱伦坡!你也知道的,他、他正在追我嘛!所以,我就喜欢他咯!”说到这儿,她蓦地捂住嘴:天,瞧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鬼话?真是越扯越离谱了!她的本意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怎么话到嘴边就全然变了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