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车站就在……那边!”诗诗把眼一闭心一横,手随便往街对面的某个车站一指。不管了!大不了今天晚上叫计程车回家。
“哦。”爱伦坡点了点头,先前一直热情高涨的蓝眼睛里此刻终于闪现出一丝失落,“那……至少让我送你过马路吧。”
如此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要求,当下把诗诗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望着爱伦坡,只见他的表情真切而诚恳,眼中还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落寞。她只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说不定……爱伦坡并不是想追她,只是想展现一下绅士风度而已呢?也许,是她会错意了吧?多希望……是她会错意呵。
第6章(1)
“女人的直觉……果然是该死的准啊。”
这是诗诗第二天走进公司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她死瞪着一大早就被放置在自己办公桌上的一束浅黄色的野姜花,完全陷入无语状态。吃饭、看电影、送花……追求女人的惯常手段悉数上阵;唉……看来那个爱伦坡这次是真的对她起了追求之心了。
“有没有搞错?才上任第二天就泡妞……你算哪门子经理啊……”她瘫软地伏在桌上,哀声自语。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嘹亮的呼哨,接着是一句标准的美语,“GOODMORNING!”是爱伦坡。
一听到这个声音,诗诗顿时如临大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进入高度警戒状态。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冲爱伦坡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早……早上好,经理。”
今日爱伦坡换了身深色法兰绒西装,粉红色衬衫配上蓝灰条纹领带,看上去倜傥潇洒,风度翩翩。他走到诗诗的桌前,笑着道:“很可爱的花。”
“对……哦,很可爱的花。”他用不着这么自卖自夸吧?诗诗有些哭笑不得。
“你喜欢吗?”
“还……不错。”她尴尬地咧着嘴。
“那就好。”爱伦坡满意地点点头,款款转身走进专属办公室去了。门板关上的同时,诗诗立刻一秒钟也不耽搁地站起身,捧起花,冲向——垃圾桶!
她快速把花塞入垃圾桶中,踩了两脚,又在上面盖了几张打印纸以掩人耳目,嘴里不停念着:“老天保佑,菩萨保护,这次红鸾星动不算数啊,这个机会我留着下次用行不行……”正在这个时候,高跟鞋声“笃笃笃”由远而近地传来,原来是“销售部之花”——孙巧巧姑娘大驾光临了。
随着孙巧巧而来的,还有销售部的其他三名女同事。诗诗与她们一向没什么交情,交恶倒是有过那么几次。见她们进来,她只当没看见;倒是方才那束花让她有些心虚,她吐了吐舌头,回到座位上,随手拿过一份文件翻看着。
可惜这个孙巧巧却并不打算遂她的意。她腰肢款摆地扭到诗诗的办公桌旁,整个身子拗出垂柳一般的窈窕造型,七厘米高的尖细鞋跟往地面上轻轻一跺,其余三女立即领命而动,一个接一个凑了过来——
“巧巧姐,好漂亮的鞋子啊!罢才进电梯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A女一脸谄媚。
“是啊是啊,你看上面的水钻,一颗颗又大又闪,简直能把人的眼睛晃花了!”B女羡声附和。
“巧巧姐,这双鞋是LV的吧?我刚听说LV在本市开了一家旗舰店——整个内地就这么一家喔!”C女适时报上品牌名称,抖包袱的时机把握得恰恰好。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之际,孙巧巧也状似不经意地用性感语调低喃出,“NEWARRIVAL——虽然比巴黎伦敦慢了半拍,但我也知足了,至少这间办公室里没别人穿哦。”说着扫了一眼诗诗穿着大头女圭女圭鞋的脚——啧啧,这么大的人了还穿这个,她平时SHOPPING都去儿童商店吗?
诗诗此刻真恨不得自己的耳朵上能长个消音装置,可以自动过滤掉孙巧巧那烦死人的炫耀话语。买了双名牌高跟鞋而已,很稀罕吗?她就是喜欢可爱型的大头女圭女圭鞋,不行吗?
诗诗很想当做没听见地继续伏案工作,但孙巧巧的聒噪之声仍然在耳边滔滔不绝地响着。她不胜其扰,郁闷无比,却不敢发作,手里握着的圆珠笔几乎要被她拗成了S型。
正在这个时候,她眼角忽地瞥见窗外掠过一顶熟悉的渔夫帽。顿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她站起身来兴奋地大叫:“何其!”
门外的人正是何其。他听见她叫他,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来。苍白的脸上,竟然有几分赧然的红晕,“早。”他掀了掀渔夫帽,腼腆地冲她微笑。
“早!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明显。”诗诗见了他大为高兴,不自觉地就伸手去拍他的肩头;没料想这一次,他却退后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诗诗一愣。
“……没什么。”何其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尴尬,有退却,还有几分……难得一见的羞怯之情。他不自然地搓着两手,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突然丢下一句,“你忙吧,我中午找你。”便转身快快地逃了开去。
何其……怎么了?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竟然好像是……在害羞似的。诗诗望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心中迷惑不解。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休时分。诗诗实在不愿意再去员工餐厅聆听孙巧巧无休止地吹嘘她那双新鞋;同事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端了杯咖啡,偷偷往心理咨询室去了。
午饭时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在滴答作响。她正要转动门把儿,却听得后头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只见爱伦坡一手勾着西装外套,另一手扶在门框上,以一种广告男模般帅气的姿势向她发出邀请:“诗诗,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诗诗的脸顿时垮下来,“经……经理。”
“我在等你的答案。”爱伦坡一脸诚恳加期待。
“我在……减肥,喝咖啡就够了。”诗诗举了举手上的咖啡,假笑道。
爱伦坡点了点头,转过身正要走,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折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你只喜欢野姜花?”
“呃?”
“百合怎么样?海芋?玫瑰?”
“百合?海芋?玫瑰?呵呵……”诗诗继续假笑,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知道,今天她的答案将会在明早摆上她的办公桌。
正在两人傻乎乎地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心理咨询室的门打开了。何其缓缓走了出来,见爱伦坡和诗诗像两株稻草人似的扎在门口,正在四目相对。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了有几分艰涩的笑容,“怎么,不去吃饭?大家都在减肥吗?”
没想到爱伦坡看见何其,双眼顿时放出希望之光,“何医师,我正有事要找你谈呢。一起吃饭吧,我请。”
有事要谈?什么事?诗诗心中立刻升起警戒。
爱伦坡浑然不觉地继续说:“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位东方女性,就像是你们中国人经常说的那个……‘缘分’吧,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和她很有‘缘分’。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爱情方面的专业建议,比如怎样向她表达我对她的——”
“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我也去!”诗诗大声喝断他的话。开玩笑,这种非常时期,这种非常话题,她怎么可以放任爱伦坡与何其单独相处、然后任由他在何其面前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