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听了,僵着脖颈,抿着嘴道:“那你就快乐了吗?”声音有几分赌气。
“我原本很快乐。”高穆平望进她的眼睛里,而她逃避地低下头去。他心里有些失望,但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是,见到你不快乐,我也快乐不起来了。”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是一震。
话一出口,高穆平就后悔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与他甚至称不上熟捻的女人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冒犯了。而她如此骄傲,定然会更看轻他吧?会更认定他是不成大器,只知道终日游手好闲泡美眉的登徒浪子,也会更不可能……爱上他。
他为什么这么冲动呢?一份连自己也不能确定的情愫,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他懊恼地垂下头,沮丧得就像个初次恋爱被人甩的少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生怕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嫌恶,一丝鄙夷。
就在此时,叶知秋快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道:“我去睡了。”便像逃离犯罪现场似的快步奔进卧房,脚步还有些慌张踉跄。
斑穆平久久凝望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心像一块被打了褶子的布料,不管再怎么熨烫,也无法回复之前的平顺了。
见到你不快乐,我也快乐不起来了……
叶知秋将身子蜷进棉被中,又扯过枕头蒙住自己的脸,直到整个人快要不能呼吸了,也无法阻止高穆平的这句话在她耳边不断萦绕。
这话的语意可大可小,可以理解为朋友间再平常不过的关怀,也可以被听成是全天下最深情的表白。
可恶的高穆平,他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嘛?害得她所有的思绪都纠结成了一团,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了。
是的,她害怕自己会错了意;然而她更怕的,却是自己会对了意。
难道说,高穆平那家伙……竟然喜欢上了她?
她开始用力地将整张脸压向枕头,用力再用力,直到快要窒息。在仅有的缝隙间她低低地申吟:“不可能,不可能的……”
是啊,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才短短几天的接触,他居然就喜欢她了?而她——面对他的表白,她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为此芳心大乱、暗自悸动不已?天啊,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相信!
“啊——”她突然放声大叫,想借此来发泄心中千百种的郁结。
正在厨房煮咖啡的高穆平听到了她的叫声,没有多想地便扔下手中的器皿,飞快地冲进卧室。一进门,就见她在床上平躺成大字形,双目呆滞地死瞪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悬挂着外星生物。
“叶知秋,你怎么了?”他连忙跑到她床头。刚才的尴尬已顾不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她没事。
下一秒钟,叶知秋飞快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挠着头发,神色尴尬万分,“哦,这个……没事啦。我只是随便叫一下,舒缓压力而已。”现在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居然被高穆平看到她疯癫犯傻的一面,哦,叫她死了算了。
愣了一下,他随即扬起有趣的笑容,“哦?是我刚才的话让你有压力了吗?”她此刻害羞的模样竟令他莫名地心情大好,所有的沮丧顿时化为乌有。至少,她不再总是开启那个防卫自己的弹簧对着他了。
“我才……才没有呢!”她更窘了,一辈子脸红的份额仿佛全集中在了此刻,“你……你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了,我警告你哦,这可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跟我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见到她脸红的娇羞美态,他可真的是什么辙也没有了,不自觉地就放柔了语气哄她,“那你先乖乖睡,没事的话不要再大叫了,OK?”
“我……”她原本还有好多未出口的话,却都在他的温柔话语中消失无形。
斑穆平极为自然地替她把枕头放平、拍松,又为她盖好棉被;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是红着脸,乖乖地听他话躺下、睡觉。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宠过她……当他用温柔得无以复加的眸光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居然感到好幸福……
天啊,叶知秋你完蛋了,你就这么没骨气,人家一点儿小温柔,就教你心里甜得像吃了蜜糖一样……她将头埋进棉被里无声地哀号。
斑穆平替她关了门出来,脊背顶着门板,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荡漾开来,就像吃到一颗柠檬,三分的甜,七分的酸;可即便是酸,也让他甘之如饴。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会轻易为女人动心的男人。活了二十六年,谈过几段温淡的恋爱,也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而面对这个骄傲美丽的女人,他的心仿佛又回到18岁那年初识情滋味的青涩,是那样欲语还休,那样不确定。生平第一次,他开始胆怯,他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遇上了叶知秋,他才知道:原来面对爱情,再自信的男人也可以变得很卑微。
他想,他是喜欢上了她吧?关于这一点,他是无法否认的。然而,她呢?她是怎么想的?他可记得她说过,她的事业、生活、爱情,都只要最好的……他垂手立在门边,兀自陷入了重重思绪。
而就在此时,门内再度传来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啊!”凄厉可怖,绕梁三尺。高穆平有些好笑地翻了个白眼。这算是狼来了吗?然而,犹豫了两秒钟,他还是推开门进去。毕竟是放心不下她的。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么啦?”这回他所见到的是她被棉被裹成一团的有趣景致。可仔细一看,却又不止是这样,她那发抖的身形、眼底的惊惧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仿佛见了鬼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坐到床边,替她拉下棉被。
叶知秋浑身打着抖,面容惨白,几乎要语不成声了:“有……有炸弹!”
“炸弹?”他也被她吓了一跳,当下再顾不得什么,按住她的肩头问道:“哪里有炸弹?”“那……那里。”她身子一挣,又迫不及待埋回棉被里去,只露了一只手在外面,颤颤巍巍地指向窗台的方向。
窗台?穆平半是疑惑地眯起了眼,“你会不会是精神太过紧张听错了?”
可侧耳仔细那么一听,好像还真有“滴答、滴答”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不会真那么邪门儿吧?他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窗台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她发抖的声音:“高穆平,你……要小心哦。”
她还是关心他的。这一刻,他竟然心里暖得想笑。
他脚步轻移,缓缓靠近落地窗。然后,他猛地挥开窗帘!
下一秒钟,“滴答”一声,一颗大水珠不偏不倚滴中他的鼻尖。他仰头一看,是七楼的阳台上悬了个硕大的机箱,机箱里的扇叶在飞转,也顺便多洒了几滴水珠到他脸上。
“可恶。”他低咒一声,用手擦着鼻子,回头对她道:“拜托,是楼上的冷气机外挂在滴水好不好?”真服了她,这样也能给它听成是炸弹的声音。
一听这话,叶知秋顿时红了整张脸,从棉被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对不起哦,是我太神经质了。”她可怜兮兮地道歉。
“那你快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她脸红的样子娇俏可人,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那个“极品女人”的傲气?见她这副模样,他也舍不得怪她了。如果她愿意一直脸红给他看,他倒情愿这种突发小状况多出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