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让我想起苏州园林。”一样的古老却不苍凉,秀丽却不张扬。像藏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惟一的不足就是太需要小心地呵护了。
“这房子不好侍候啊!”这么古老的房子,除了平时的打扫清洁、花园维护、景观修整,每年的大修也是必不可少的吧!
“这些你不用担心。”自有仆佣在做这些工作。
“里面居住的人不会都穿着一袭和服,脚踩木屐,梳个艺伎头吧?”丫丫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个花子女圭女圭。不过,这样的场面才和谐。要真穿T恤衫和牛仔裤站在这画面里,怎么看都像是个游客。
“那不叫艺伎头,它只是较繁复的发髻。”屯部川石耐心地解释日本文化。
“少……少爷,你回来了,我马上去通知老爷一声。”一名下人兴冲冲地跑进跑出。
木板回廊发出咿咿呀呀的回声,屋糖角挂着枫叶造型的风钤,清清脆脆的铃声相当悦耳。擦得发亮的原木走廊有些刺眼,走在上头还得细察脚底干不干净,生怕留下一道污浊的足印让人笑话。
“你家,到底有多少人?”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左一个手拿扫帚的和服妇人,右一个擦拭纸窗横木的和服少女,打井的老汉穿着深栗色和服用木勺浇花,还有抿嘴偷笑的大婶们也穿着和服……
这是什么世界?她像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误入时光流之中吗?
“大约三四十人吧。”屯部川石回答。
“怪不得房子这么大呢!”丫丫惊叹。
屯部川石笑了笑,拉开一扇纸门,“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稍晚我会命下人先铺好床。”
他没告诉她,这是女主人房,而他就睡在这扇门对面。口本的很多富裕家庭,夫妻是分房睡的。
丫丫看着屋子里的摆设,颤颤地问:“告诉我,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仿古的,没有半点价值。”这些瓶瓶罐罐和家具看起来只有博物馆才有,她的眼有点花了。
上等的檀木,可以从光泽纹路看出它的年代久远,雕花的翡翠屏风更是价值不菲,连放置古董花瓶的高脚凳都是极品,在这种地方丫丫都不敢大声呼吸,以前看这些东西时都是隔着幕大玻璃的。
“好,它们全是假的,没有一件是国宝级的古董,虽然你明知我在说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比他年长多了。
“后面那句你可以省略。”丫丫不太痛快地瞪视他,“万一我梦游,不小心把这里砸了怎么办?”摔一件她都赔不起。
“我开始考虑要不要住旅馆了。”毕竟总统缎的房间不是她这种人可以享受的。
“不准!”一个女孩子家住外面怎么能让人放心,她早晚还是要住进来的——早在他认定她的那一刻起,这个房间就注定是她的了。
“不管它是不是古董,当初制造它的用意就是给人使用,你不要太在意。”屯部川石安慰她。
也是,物本该尽其用嘛。丫丫放松下来,坐在了一旁看似比她都尊贵的椅子上。
“你不要先休息一下?”屯部川石看她半天都没安静过,可能也累了。晚餐时再带她去见爷爷吧。
“好啊!”趁这个时候去探探险。
“那你休息吧。”说完,屯部川石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丫丫后脚就跟探险去了。
变了一圈,开始的新鲜感已经所剩无几——丫丫本出身于江南水乡,对这些亭台楼阁、池塘水车也见得多了。
当她想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
“请问,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吗?”这已是她问的第三个人。有时语言不通也是很麻烦的事。
“丫头,过来。”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叫声从茶亭传来。
“老爷爷,您是在叫我吗?太好了,总算有人会说中文了。”丫丫跑了过去,看到一位老者坐在那里。
屯部次郎——屯部家的大家长,看着穿着粉绿色旗袍、梳着两条辫子的丫丫跑过来,仿佛看到了五十多年前自己的妻子,一个用美丽、温柔和倔犟收服他的中国女人。
“你的衣服很漂亮。”屯部次郎夸奖道。
“嗯,我也觉得。”丫丫也不谦虚。这件淡绿色的棉布旗袍外罩了粉绿色轻纱,纱上用浮雕的绣法绣上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小黄花和深绿色的叶子,再配上丁香盘扣,美丽而不浮夸,淡雅却不显太过简单,可休闲可正式,甚至晚宴场合都中以穿,起码丫丫是这么认为的。
“爷爷喜欢?当初可花了我快好几百块大洋呢!”丫丫可是特别穿了来见屯部家家长的。
“丫头,愿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坐一会儿,喝喝茶,聊聊天?”看这个小丫头很好玩,不像孙子,对他总是拘谨而又客气。
“好啊。”丫丫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爷爷喝的是菊花茶啊?色泽金黄透明,可惜清香不足,还是我们中国的杭菊花泡茶更好喝。”丫丫轻啜一口后摇摇头。产地、温度、海拔等都会影响植物的品质。
“小丫头懂得还挺多嘛!”
“呵呵。没办法,家学渊源嘛!爷爷,下次您去买菊花的时带上我,我去帮您挑好茶。”反正在这边也没事,有机会跟这个爷爷出去透透气也好。
“丫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丫头,又跑来跑去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丫丫招招手。
“爷爷。”屯部川石用低哑沉稳的声音恭敬地问候,脸上难得地挂起了温谦的笑意。行礼后他坐到了丫丫的旁边。
“这位是?”他感兴趣地睨睨坐在孙子身边的丫丫,明知故问。
“这位是陆亚雅,我未来的妻子。”屯部川石一口气直接点明。
“未婚妻?”屯部次郎再次询问。他并没有门户之见,他与妻子一生的携手相伴使他明白,一个知心的真性情女人比财富和地位更重要。但是眼前的杜亚雅,还需要些考验。
“是的,如果爷爷不反对的话,我想尽快举行婚礼。”
屯部次郎挑挑眉,不表示任何意见。“今天的晚餐湘叶凉子也会参加。”有些事必须解决。
屯部川石明白他的意思,湘叶凉子的痴缠还没有结束。
当三人走进饭厅时,等在一边的湘叶凉子立刻过来扶屯部次郎坐下,自己坐在了他的右于边,屯部川石只能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佣人拉出的最后一张椅子居然是在餐桌的最角落。丫丫若无其事地坐下,反正对她来说无所谓,她是来吃饭的,不是来争宠的。
其他人神情各异,湘叶凉子一脸得意,屯部次郎面无表情。
“春子夫人,这是谁安排的?”屯部川石脸色难看地问。
“是湘叶小姐安排的,少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管家春子回答道。
“是啊,川石,是对菜色有什么不满吗?”湘叶凉子发出娇柔的声音,—脸的羞涩,俨然一个女主人的样子。
“把杜小姐的座位移到我身边来。”屯部川石下令。爷爷在场,他也不能向湘叶发火。
“是的,少爷。”春子恭敬地回答。
“不用了啦,这边很好,真的。”坐那女人对面她会吃不下饭的。丫丫死也不肯站起来。
“听话,丫丫,你坐那边不合规矩。”她是他的未婚妻,坐那边像是个一点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那好吧。”丫丫让步,长辈在场,她也不能过多计较了。
坐妥后,开始正式吃饭。
桌上摆的是正宗的日式料理,样子非常漂亮,每件都可称作是艺术品,看得丫丫一愣一愣的。但是要她吃下去,还真的需要一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