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府在地方上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个脸他们可丢不起!
“娘,妳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件也听不懂?”什么娶媳妇的时辰,他不是才刚娶过吗?
“不会吧?你该不会耳朵出了毛病?”段母担心的将他的头转来转去,仔细的检查他的耳朵。
“娘呀--”他头大的唤了声,“我是听不懂,不是听不到!”
“糟了!原来你不是耳朵有毛病,是脑子有毛病,这就更难办了!”段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乐风是她的独生子,脑子出了问题,她将来可指望谁呀?
“娘,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妳冷静一点。”他捺着性子安抚娘亲。
“你真的没事?可别逞强。”她的眼神透露着怀疑。
“真的。”段乐风无奈的颔首,“娘,现在我问妳一些问题,妳一件一件的回答我,好吗?”
“好。”段母配合的点点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没有意外,他人应该还在苏州,可这时他却回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敢说?一大早全家人为了你忙得人仰马翻,你居然躲在这里睡大头觉,现在还有脸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想问你呢!”段母没好气的说。
段母的答案并没有替段乐风解除疑惑,反而让他心中的谜团愈滚愈大。
“为了我?人仰马翻?”他仍旧是一脸迷惑。
“臭小子,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你娶媳妇的大日子。”段母单手扠腰,一只玉手指着段乐风,警告的意味十分浓厚。
“我今天娶媳妇儿?”他指着自己的鼻尖,随即不悦的道:“你们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决定替我娶亲,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不娶、不娶,他谁都不娶!
“谁随便替你娶亲呀?”这帽子扣得也未免太大了,活似她和老爷多么不近人情,“李家小姐这门亲事可是你亲口答应的,现在回过头来指责我们没经过你同意,你说的是哪门子笑话?”
“李家小姐?哪个李家小姐?”他不解的问。
段母说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名字,“李巧玉呀!你忘了?那个对你爹有恩的李大叔,他不是有个药罐子女儿,人人都说她活不过今年的生日,年初的时候,你爹问过你,愿不愿意娶李家小姐?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事到临头,你想反悔?”
“李巧玉?”那不是被花琴附身的姑娘吗?“我不是把她娶进门了?”怎么要再娶一次?
“你傻了呀?花轿今天才到,你哪时把人家娶进门了?”段母好笑的道。
段乐风张大了口,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
段母和段乐风,及一群家仆在段府大门等候了好一段时间,却迟迟不见迎亲的队伍回来。
懊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段母不禁忧心如焚。
段乐风如坠五里雾中,至今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现下的事情他就是无法接受。
好不容易,远远的看见一个灰褐色的身影急急奔来。
段母定眼一瞧,那不是他家的长工阿志吗?
“夫人……少爷……”阿志气喘如牛,频频擦着额上的汗水。
“阿志,你不是去迎亲吗?花轿呢?新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段母没给阿志喘息的机会,有如连珠炮般的问了一长串问题。
“夫……人,那少夫人……升天了!”阿志断断续续的说出惊人之语。
“升天了?”段母惊骇的倒退一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在说什么?”段乐风仍是一头雾水。
“你没听见吗?你未来的媳妇儿巧玉……死了!”段母脸色惨白的道。
“她死了?”他震惊的重复,脸上净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可能!”
小花精不会死的,不会!
“少爷,是真的……小的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阿志顺了顺气,肯定的道。
“我不相信!”段乐风固执的道。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同他说笑?
“小的到李家去迎亲的时候,李家的大门已经挂起丧灯,入内一问,才晓得,原来少夫人昨晚就开始发病,挨到今儿个天明时,就已经去了。”
阿志将自己到李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给段家母子知道。
“少爷要是还不相信,可以自个儿过府去看看,小的绝不敢撒谎瞒骗少爷夫人。”
他又不是吃饱撑着,干啥拿这事儿说笑?
段乐风闭上眼,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备马。”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他决定亲上李府,看个究竟。
李府大门,一双白灯高挂空中,透露着诡异的凄凉,早失却几日前嫁女儿的喜气洋洋。
段乐风才跨过门坎,就听到悲悲切切的哭号,远远的传来……
“我苦命的女儿,妳怎么忍心抛下父母……妳教我们以后怎么办?”李夫人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妳这样子,女儿见了会走不开的。”李天来老泪纵横的安慰着老伴。
“我就是要她走不开,我的心肝宝贝,妳教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李夫人悲恸的拍着灵案,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段乐风走进李家厅堂,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临时搭建的灵堂中,一对双亲悲痛欲绝,几个奴仆在一旁烧着元宝纸钱。
一声痛心疾首的哭喊声后,李夫人昏了过去,下人们赶忙将昏厥的夫人送进大屋,偌大的灵堂立时安静了许多。
灵堂中央,一张铺上白布的灵案,放着一块灵牌,素白的纸板上清楚的写着--爱女李巧玉之灵位。
盯着那几个端正的字迹,段乐风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该如何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大叔。”段乐风唤了唤那心神俱疲的老父亲,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原本灰黑的鬓发,一夕转白。
“乐风,你来了。”李天来忍着悲痛,强打起精神,招呼着自己无缘的女婿,可一见段乐风那英伟的样貌,不禁悲从中来。
怨只怨自个儿的女儿没这福气,要不怎么会……
想到伤心处,他泪如雨下。
“我听说巧玉她……”往生这些个字眼他说不出口。
“这孩子从小身子就不好,我们心里多多少少也都有个底,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总令慈父痛断肝肠。
“我和老伴儿是不打紧,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不论好坏,为人父母都该担待,只是连累你这个好孩子,李大叔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李大叔,快别这么说,晚辈承受不起。”段乐风连忙行了个揖,但此刻他实在没那个心力去安慰一个伤心的老父,因为他有更挂怀的事情要办。
待李天来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他直截了当的要求。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眼见为凭,在未见到她的尸首之前,他拒绝相信李巧玉已香消玉殒。
李天来感到无限欣慰,他原以为这桩亲事,是他们这些大人自个儿一相情愿,想不到乐风竟如此有情有义,听到巧玉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赶来不说,还不怕晦气想见巧玉的最后一面。
得此佳婿,夫复何求?只可惜他李家没这个福气。
“你去吧!”他指挥着奴仆,带段乐风前去见女儿最后一面。
李巧玉的遗体停放在灵堂后头,黄色的缎布隔开伤痛欲绝的双亲,可怜的弱女独自在黄布另一侧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