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还碰得上,我们还真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讲话老是这么没正经,真是的。”说也奇怪,这么三马,那笼罩在心头的轻雾就散了:心情顿时放晴。
慕天秀把马交给茶棚大叔,叫了浊酒和小菜,为彼此斟满酒杯:心情愉快地一饮而尽。
“还疼吗?”她关心地看一下他的右脚。
“全好了,江兄不用放在心上。”
他关心地问起这一个月来蓝田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她也不觉得烦地一一报告,两人一直聊到日暮西山,茶棚的老夫妻一脸为难地告诉客人他们要收摊了,他们才牵过马,离开茶棚。
他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想了想,还是乖乖回去好了,要是大哥真的跑来蓝田找麻烦,到时候不但鲁三刀左右为难,身为蓝田县令的江青墨恐怕也会受到无谓的牵连。
“我该回长安了,我在郡王府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什么?你要回长安?”她不敢相信地叫了出来。
“没办法,有点事。”
他回眸凝望那张真正让他没办法的脸庞,害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欢男人,害得他不知道该拿这暧昧情骚怎么办,害得他变得不像自己。
又是那种温柔的眼神,好像看穿她是个女人似的眼神,她紧张地吞吞口水,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江兄,你……你……那个……”
“我、我哪个?”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害得她都快急死了。
他很想一吐为快,可是话卡在喉咙,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他涨红着一张脸,从腰间巩包拿出一样东西塞进对方手中。
她看了手中用上等白玉刻成的环佩一眼,讶然抬头看他,“这是……”
同心结,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这是定情之物呀!江嫣红捧着烫手的同心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希望你收下。”
“我、我,我不能收、不能……”
慕天秀只觉心头一阵阵锐痛,羞愧地一咬牙,转身跃上马背,朝长安直直奔去。
她惶恐羞乱地捧着同心结,怔神地望着尘土飞扬的远方。
第六章
一碧如洗的秋空中一个白球腾空翻飞,四个少年在院子里踢蹴鞠,旁边热热闹闹围了一大堆人。
“换我了。”
慕天秀用力一踢,大家的视线跟着被踢高的球直直住上,足足有一个塔高,大家拍手叫好,赞叹的目光随着球往下,鼓噪声像被人用剪刀剪断似的戛然而止。
什么时候郡王站在场边?!
大家连忙行礼,低头站好,热闹的场子一下子就冷掉了。
“大哥,要玩吗?”慕天秀用脚接下球,轻轻一勾,像踢毽子似的轻轻踢着球,球听话地在他的脚前一上一下。
“听说某个精力过剩的家伙在这边胡闹,我过来看看。”
慕天恩觉得很奇怪,弟弟无故失踪,本来以为他偷溜回蓝田,没想到当晚就回来了,之后就乖乖待在库房算帐,连吭都没再吭一声,好不容易算完帐,他也不急着回去,还有兴致留在郡王府玩耍,实在有些反常。
“只是玩玩,哪有闹。”他踢着球,漫不经心地回嘴。
唉,就算回去,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去找那小子吧,可是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干脆就在这边多混几天,等想清楚再回去吧。
“闹得这么多人不做事,还说没闹。”慕天恩凉凉的目光扫了一圈,大家缩着脖子,乖乖地告退。
“托你的福,没得玩了。”慕天秀接起球,双手扠腰看着哥哥。
“还玩什么,左尚书来找你,现在正在花厅等着。”
“麻烦堂堂郡王来通报,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的话就别穿这样出去见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亏待弟弟。”
慕天秀低头看看自己,为了踢球方便,随便穿了套窄袖短衣,相对于他的任意为之,大哥总是一丝不苟,永远都像是刚整理好仪容似的端正,他佩服到有些受不了,笑着拍拍大哥的肩头。
“好,我这就去换衣服,不会让你丢脸的。”
慕天恩微微一愣,肩上沉实有力的拍打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弟弟打招呼的方法,但随着年纪渐长,兄弟之间似乎愈来愈陌生,这两年来更是不常见面,像这一次住在一起这么久是少有的事,像这样熟络打招呼也是许久不曾的事,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
慕天秀回房换了套体面的袍衫,精神奕奕地来到花厅,六十出头岁的左承平笑呵呵地站起身,好久不见的两人互相拱手行礼,寒暄问好。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好了,我今天来是想做个媒人。”左承平高兴地模着他的山羊胡子。
慕天秀差点喷茶,抹抹脸,笑嘻嘻地回绝,“我大哥还没娶,尚书大人就先别忙我的事了。”
“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想为郡王和侍郎牵个红线,但这次我是想替我那个宝贝门生江青墨作媒。”
去年科考左承平是主考官,经他的手考上的仕子都算是他的门生,算起来他是江青墨的提点恩师,对于这个青年才俊,左承平是中意得不得了。
“为江兄作媒?!”突然听到那小子要娶妻,他吃惊得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房少卿很中意他,拜托我去说媒,听说侍郎大人和他挺熟的,所以我请侍郎大人和我一块去。”
去,当然要去!
江嫣红笑得很僵,忐忑不安的双眼瞟向坐在对面的慕天秀,原本半垂的黑眸冷不防地瞅高,笔直地看向她,她窘得把视线跳到左承平身上,弟弟的提点恩师正在向母亲说媒提亲。
“老夫人意下如何?”
“这个……谢谢尚书好意,可是……青儿年纪还轻,等过些时日再说。”江母没料到会有人上门提亲,女儿女扮男装坐在公堂上还可以骗骗众人,进了房间可就瞒不过妻房,她又紧张又害怕,结结巴巴地推辞着。
“不小了,青墨今年十九,过年就弱冠了,是该娶妻生子了。”左承平本来以为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应该是水到渠成,没想到江家会推辞,他捺着性子,殷勤地催促。
“老夫人,您就快点头吧,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一旁的师爷何一问拚命敲边鼓,这光禄寺房少卿可是掌管宫里内务的大官,人面广、门道通,要是大人娶了房家千金,从此官运亨通,他也跟着鸡犬升天。
江母辞穷,求救的眼神望向女儿,江嫣红接着说话。
“恩师,学生当县令不到一年,要学的还很多,怕没有时间照顾佳人,所以这亲事……实在不好意思……让恩师白跑一趟,学生很过意不去。”
“尚书大人,我们家少爷真的很忙、很忙。”米贝忍不住焦急地插嘴帮腔。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协助大人,绝不会让大人忙到没空照顾娇妻的。”何一问眉开眼笑地拍胸口保证。
“有道是成家立业,成了家以后才能放心做大事。”
左承平和何一问一搭一唱地劝着,极力想促成这门好亲事,江家母女俩有口难言,只能找一些五四三的理由来搪塞。
虽然送同心结的尴尬仍在,但看到县太爷手忙脚乱地推辞亲事,慕天秀竟因此感到欣慰。
“莫非大人担心房家小姐长得不好看?”何一问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慕天秀坏坏一笑,接着说:“嗯,这个满需要担心的,房少卿五短身材,皮肤黑得跟木炭一样,房夫人眼睛小又暴牙,他们两个生的女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