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敏似猫咪般嘤咛一声。呵,这个男人令人难懂。
他,时而威如君王,难以接近;时而温柔体恤,宛若四月春风,和熙怡人。
※※※※
宽广明亮的厨房被高英哲一人给占据了。
他挽起袖子,套上围裙,十足大师的架式,唬得赵敏不得不相信他的厨艺。
客厅里,女乃妈和赵敏对坐良久。她仿若审视着未来的儿媳妇般,从头至脚仔细评量。脸上虽挂着慈祥老者的笑容,却丝毫减不了赵敏的尴尬与不安。
赵敏心想:“完了!这下准被当成是诱拐高英哲的放浪女。”
她清清喉咙,不愿初次见面就竖立敌人的诚心致歉:
“女乃妈,对不起。害您担心了。”
“担心?鬼才担心。是他们紧张过度,硬要在这里等少爷回来,我总不能不通人情的赶他们走。至於少爷啊——喝我女乃水长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这八成是他的主意,对不对?”女乃妈得意的笑着,脸上的皱纹更趋明显。
“英哲常谈起您。”赵敏如释重负的聊开来。
“他一定说我是个唠叨的老太婆。”
“不!他说您是他最亲的人。”
“胡扯!他最亲的人在纽西兰。”女乃妈眼底闪过一抹忧郁。“英哲的父亲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哦?”赵敏吃惊地张大口。
有关高英哲父亲的事,他始终绝口不提。
“感情这回事,很难断定谁是、谁非。偏少爷就这么死心眼,到现在还不肯原谅他父亲。”女乃妈感叹地道。
“我从未听他说过。”赵敏极度不解。
“他不说是因为怕泄漏了对他父亲的爱。这孩子比老爷还倔强。”女乃妈沉吟片刻,决定告诉赵敏。“少爷十岁时老爷在纽西兰爱上当地的桑妮小姐,为了她经常两地奔走,就连太太癌症病发也不在台湾。直到少爷十八岁那年,太太过世,老爷立即将桑妮小姐娶回家,从此父子俩的关系更加恶劣,简直就像仇人似的。人家说:‘眼不见为净’,老爷也是为了避免继续伤害这段父子情,才会在隔年带着新夫人回去纽西兰定居,并且生了一个女儿。”
“英哲去看过他吗?”赵敏柔声问着。
“他宁愿对着酒柜里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发呆,也不肯去。这一老一少同个脾气,明明关心对方,却都抵死不认,全教我这传声机替他爷俩传达。”女乃妈说得既伤感又惋惜。
“血浓於水的关系如何割舍得掉?有机会我再劝劝他。”
“你说的话他一定听。”女乃妈欣喜的捧着赵敏的手,“老爷昨天还打电话要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肯当我们高家的媳妇呢?嗯——”她的眼神透过老花眼镜直探赵敏。
“女乃妈——”
“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伺候少爷大半辈子,他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好歹你们也要在我身体还硬朗的时候,让我这老太婆享享含饴弄孙之乐。”女乃妈俨然一位母亲的怂恿着。
“您愈扯愈远了。”赵敏羞红脸地喽声说道。
这融洽的一幕正巧被端着一盘香喷喷的宫保鸡丁走来的高英哲捕捉到。
“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他盯着沙发上干笑不语的两个女人,突然叫嚷:“哇!女乃妈,您又揭我什么糗闻了?”高英哲一副被出卖的紧张相,逼问道。
“没有。我说赵小姐不但人漂亮,而且既贤慧又识大体,如果太太还活着,准会高兴得笑咧嘴了。”
“能令她高兴的是有您如此疼爱英哲。”赵敏由衷的尊敬这位毕生奉献在高家的老者。
“好了!好了!开饭罗。”高英哲冲向客厅,拉起赵敏。“再让你们继续聊下去,我会饿死的。”
现在没有什么比捉月复中的“妖”重要。
这顿晚餐在欢声笑语里吃得温馨又暖意……
第七章
七月三十日,亚伯台风来势汹汹,横行全岛。
一整天,赵敏关在屋里,没敢跨出大门一步。二十楼高的大厦,清晰听见风的声音吹得玻璃“嘎!奥!”震响,街上冷清得犹如一座死城,狂起的落叶、砸毁的招牌,令人怵目惊心。
透过新闻的灾情报导,赵敏初次体会大自然的骇人威力。到了晚上,风雨更剧。电停了,通讯也中断了。这样的夜,纵使再能干的女人都会为之胆怯。
赵敏脑中辗转:躲入高英哲怀里吧!他的臂弯、他的胸膛,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可,不需片刻,她立即打消这念头。
明天高英哲将为了兴建超大型购物商场上前往大陆商讨细节,她怎能去打扰他呢!
她强逼自己按捺住思念。盯着桌上的紫色蜡烛,独自比画起各种手势,让影子在墙面上活跃起来,突然,大门被打开,一道光线射入客厅。
“英哲!”
赵敏心想: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了。她藉着灯火冲出房间。
但见高英哲全身淌着雨水,忙着将手中的五层便当盒及手电筒搁在门槛上,心疼地月兑掉泡汤了的皮鞋。
他的出现对赵敏而言,简直就像救世主降临。
她管不了全身湿透的高英哲,猛将自己塞入他怀中,二人在毫无预警下,重心一偏——双双摔倒在地。
“我该感谢亚伯台风把你的热情全刮出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令高英哲受宠若惊。
“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赵敏反压在高英哲身上,为他拭去脸上的雨水。
“外面的商店全休息了,我再不来送饭,就准备来收尸了。”他的语气流露着疼惜的责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怕我饿死在家啊?”赵敏不以为然地嘟起嘴。
“差不多罗!除了泡面加蛋,你还能弄出什么吃的?”高英哲对她了若指掌。
“你少说一样。”赵敏眨眨眼,天真地说:“蛋炒饭。”
“哇!好厉害哟!”高英哲夸张地鼓掌,忍不住白她一眼。
“快吃吧!菜都凉了。”他拉起赵敏,夹了一块鱼送人她嘴里。
“英哲,如果有新好男人奖,绝对非你莫属了。”赵敏闪亮的双眸溢着满满的幸福说着。
这一夜,他们围着忽明忽灭的烛光,醉在上天巧意设计的浪漫中。
窗外的风风雨雨与他们何干?
他们秉烛畅谈,婉婉诉说千年爱曲。直到风静了,雨缓了,暗夜逐渐褪去。
“我得赶去机场了。你睡一下吧!痹!”高英哲体贴的抱她上床,为她盖上被子,拍拍她,并在她额上轻印一下。“记得想我。”然后匆匆离去。
此时,他终于相信爱情的魔力,真能将人推向超人的二十四小时备战状态,看来自己也够格将红色内裤外穿了。
※※※※
“玫瑰豪情”里,张艾欣和小妹们闲得发慌,一群人正把着手腕,看着表,异口同声高喊:“五、四、三、二、一——响!”
“哗!真准。”
“敏敏!查勤罗!”张艾欣扯开喉咙对二楼叫嚷。
在高英哲离开的十天里,晚上七点的电话热线如同调好时间的闹钟般,分秒不差地准时响起。
“数时”顿然成了店里每天的必行功课。随即则是一阵足以掀起屋瓦的声调唱着:“我的热情,啊!好像一把火,熊熊地燃烧你我……”
这样活力四射的气氛,赵敏倒也乐见其成。
或许她的第三家店可以将它命名为“杜鹊窝咖啡屋”。
赵敏如此盘算,不禁莞尔地走向角落,欣喜地接起电话。“嗨!你好。”
“我不好。”声音低哑而倦怠。
“英哲你——怎么了?”赵敏焦虑。
“我病了。”
“病了?”赵敏更急,“看医生了吗?”
“医生开不出药方。”他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