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约定的时间,门铃准时地响了。雨苓打开门,门口站著一个气质俊雅、高大英挺的男人,他的双眼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温和深邃,浑身上下散发著成熟与智慧。雨苓询问过后,知道他就是纪方,遂请他进屋了。
“坐,喝茶好吗?”雨苓客气地招呼著客人。
纪方点点头,注视著雨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苍白荏弱,仿佛一抹幽灵,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他看著她,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地紧蹙。
雨苓注意到他的表情:心想大概是家里太过简陋了,毕竟他是个留美归国的新贵,这么寒酸的场所,想必下是他可以忍受的。她冶冶地说道:“对下起,我家可能寒伧了些,委屈你了!”
纪方一愣。“哪里,你多心了,呃……孟小姐自己一个人住吗?”他小心翼翼地探问著,那双深邃黝黑的瞳眸似乎透露著关心与不舍,雨苓虽是觉得怪异,却也没有深究,只是漠然地点点头,便转身到厨房沏茶了。
纪方独自在客厅里,打量著四周摆设。这是非常俭朴平常的居家,电视、一套老旧的沙发、简单的柜子和茶几之外,再无多余的摆设,只有墙壁上几幅字画点缀著,反而更见古朴典雅。雨苓冲好茶出来,就看到他盯著墙上的字画,像是认真地研究著。
“那是我父亲过去闲暇时的创作,难登大雅之堂,让你见笑了。”雨苓将两杯热茶轻轻放在茶几上。
纪方回过头来,对她一笑。“孟小姐太谦虚了,艺术贵在自娱自赏,有价无价倒只是世俗的标准而已,又何必太过在意?”
“纪先生高见。”雨苓点点头,伸手示意纪方坐下。“坐吧,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她只想赶快进入正题。她一向就不擅与人闲扯,更何况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不论他今天会带来多么劲爆的内容,她相信,过了今天,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纪方坐下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瞟了雨苓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谨慎地开口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令尊令堂呢?你……结婚了吗?”
“我父母亲在两年多前相继过世了,我就一直一个人生活著,也无所谓好或者不好,这样是不是顺便回答你的第三个问题了?”
纪方为她的回答而震惊,看著她像一株瑟缩风中的花朵,如此赢弱的身躯如何承受那接踵而至的创伤呢?他无法去猜测,也不敢去想像,只是不断的痛恨著自己和家纬。当年一个可笑又愚蠢的决定,却是如此的残忍!只是,现在他再来撕开覆盖这一切丑陋真相的封条,难道不是另一个残忍的决定?
“对下起,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你的近况,没有其他的用意。呃……家纬……”纪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雨苓,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这个名字是否有引起她任何情绪的起伏,没想到面对的却是张毫无表情的脸庞,冶冶地睨视著他。
“嗯……家纬是我在L.A.读书时的室友,他常常跟我提到你,所以你的一切,我大致上都很熟悉,没想到这几年你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纪方握紧双挚,再次痛恨起自己。“我……等一下我所说的故事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我只希望你听完之后,能尽量保持冷静,相信我,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把一切说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雨苓被他神秘兮兮的语气引出了好奇心。
“别急,我会把一切都钜细靡遗地告诉你……”纪方给了她一个沉稳又肯定的眼神,开始了他的故事——
纪方也是由台湾到L.A.读书的留学生,他来自台南县的乡村,是个家境清寒的农家子弟。他出国读书没拿家里半分钱,除了申请到的奖学金以外,还必须兼职打工,才有办法继续学业。那一年,他原本的室友毕业离开了,他一个人绝对无法负担全部的房租,势必要再找个室友共同分担才行,结果,他在中国同学会那里认识了家纬。
家纬是个热情又开朗的年轻人,而纪方可能是因为长年埋首书堆,浑身上下散发著书卷气息,面容俊逸清雅、气度沈稳,让人很容易对他就信服。两人年纪差不多,又同样来自台湾,便很快的互相熟悉起来了。家纬虽然家境很好,倒是没有一般公子哥儿的恶习,总是笑口常开。刚进学校的时候,也是非常用心苦读,常说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学位,然后回台湾与女友相聚,让人听了羡慕之余,又有些嫉妒。
纪方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雨苓照片的瞬间,那种内心突然像被电击的强烈悸动。只从照片上的倩影,他仿佛就能看透那优雅纯净的灵魂,有著完全没有被这污浊世界所沾染的洁白。那盈盈的浅笑、娉婷的身影,还有那一双清明无垢、澄净慧黠的眸于,就那样毫无预警地闯入他的内心,霸道地筑起巢来了,那种感觉好像他们早就相识,在久远的前世里……
而这股异样的情愫却被纪方选择忽略了。因为她是属於家纬的,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奢望。
家纬并不吝啬与纪方分享自己的恋情,他们总是一起读著雨苓的来信,渐渐地,对於这一对小情人之间的甜蜜与苦涩,纪方也都熟稔起来,仿佛他也参与了这段爱情一般。
家纬天生就有一种令人心服的领导才能,在学校里也慢慢的活跃起来,自然也有了一些仰慕者。渐渐地,外向活泼的家纬开始早出晚归,每天都和不同的女孩约会。
这一天,又是午夜时分,家纬带著薄薄的酒意归来,见到纪方坐在他的书桌前发呆,两眼直盯著桌上相片里盈盈浅笑著的雨苓。
“嗨!怎么还没睡?不要说你在为我等门喔!”
纪方看了一眼家纬,那眼神有些……幽怨?不会吧?!家纬心想自己一定是醉了!
“家纬,你……每天都玩得这么晚,这样好吗?功课跟得上吗?”
“没办法啊,那些girl一个比一个热情,真难月兑身!”言词中倒是听不出来有懊悔之意。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你忘了你的雨苓了吗?”纪方依然平静的言谈中却有著隐忍的怒气。
被指责的家纬当场愣住了,这是什么跟什么?纪方什么时候加入雨苓的“后援会”了?
“我……我没有忘记她,你看,她每天都在书桌上监视著我呢!”他辩驳著,口气却不很认真。“哎,你也知道,她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我完全触模不到,偶尔我也是会寂寞的呀!包何况我也没怎样,这里的女孩子都很open,大家也都是玩玩,各取所需而已,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啦!”
纪方一听,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声量立刻大了起来。“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是你自己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你的忠诚和永远的爱,现在才过了半年的时间,不要告诉我,原来你的爱情一点都禁不起分离的考验!”
家纬不解地看著纪方,他略有酒意的脑子一时也无法厘清,纪方究竟是站在哪个立场苞他说这些,只有顺著他的意思随口安抚著。
“OK、OK,你不要那么激动嘛,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会改进,真的,雨苓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这些女孩子根本无法取代她,我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