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白家豪宅的二楼偏厅里,一名长发披肩,长相秀雅、清丽亮眼的少女正因为怒气而目光如炬,完全没了她这年龄该有的纯真。她是十六岁的白湘芸,年轻气盛的她正一脸倨傲地看着父亲白震与大妈陈玉霞,而她的亲生母亲张凤伶则一脸为难担忧地拉着她的手臂。
“湘芸,别这样,快跟你大妈道歉。”张凤伶央求着。
白湘芸不肯,正值叛逆青春期的脾气又硬又辣。
“我不要!除非大妈先跟你道歉,她不该骂你是贱女人,她真的很过分!”
“我过分?”陈玉霞不爽到了极点,插腰厉声地反骂她。“我肯让你妈这个狐狸精进门已经够仁慈了,还让她生下你这个麻烦精,你该偷笑了,还敢跟我顶嘴?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教得这么没礼貌!”
“你!”白湘芸气结,替母亲辩解。“我妈才不是狐狸精,她不是!”
陈玉霞气得脸红脖子粗,转头看向白震寻求支持。“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脾气向来一板一眼的白震哪容得女儿这样放肆?只见他眼神严肃地盯着白湘芸,命令道:“去跟你大妈道歉。”
“我不要!这到底是什么家庭?我受够了!”
从小就是这样,强势的大妈握有家里的生计大权,招赘进来的父亲因为一心想摆月兑招赘的软弱标签,所以始终刻板严肃地严己律人,他人生中唯一的插曲就是在情感上出现背叛,爱上了母亲,而大妈虽然让她们母女俩进门,但却也没给过她们好脸色。
柔顺的母亲为了爱情以及让她生活在这个衣食无缺的富裕家庭中,一直忍气吞声地活着,这一切看在白湘芸的眼里,只觉得好气好怨,她再也不想忍受父亲的严厉和大妈的奚落了!
撂下话后,她冲下楼,急于奔出这个令她喘不过气来的家。
“湘芸!”张凤伶担心她出事,追着她下楼,慌乱中踩空了阶梯。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张凤伶的嘴里逸出,紧接着是身体滚落下楼的撞击声。
白湘芸听见了,倒抽了一口气,心里凉了半截。
她迅速回头,正好看见母亲跌落下楼的身体。
“妈——”她忧心如焚地冲过去,颤抖着手,扶起张凤伶撞击在地面的头,手上沾满了从张凤伶头颅里汩汩流出的鲜血。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拜托……谁来救救我妈——”她哭着,声嘶力竭地哭喊个不停。
张凤伶很快被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急救开刀后,医师宣告张凤伶的脑部严重受创,除了外伤,还有颅内出血,血块压迫了脑神经,势必会成为植物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永远得在病床上度过了。
因为父亲是入赘进大妈家里的,即便经过多年后的现在,父亲已经全权接管了家族企业,但整个经济大权仍然操控在大妈手里,为了母亲庞大的医疗费用支出,在这天过后,白湘芸的倨傲固执从此消逝,她开始懂得——
妥协。
第1章(1)
位于嘉义县阿里山的梅山乡,有一座相当漂亮青翠的茶园,这一座茶园不像其它附近的茶园,为了增加收入而发展出一些商业化的经营,譬如开发民宿、弄个庭园咖啡、开放烘茶DIY教学等等,只专精于茶的栽种烘焙。
茶园的主人是三十二岁的卢有睿,长相俊朗、身形高、头脑精明睿智。他专心经营从父亲手中接下来的茶园,将每个种茶、烘茶、制茶、藏茶的过程做到臻至完美,因此,他的茶园制出来的茶总是能在每年的茶赛里夺得冠军茶的地位,再加上他善于网络行销,在网络上为自家茶叶说故事、建立品牌,因此即便茶园没有其它业外收入,光是靠贩卖高山茶的收入便已为他带来丰厚的财富。
曾经,卢有睿也在都市里谋生过,化工系研究所毕业的他在一家制药厂工作,因为个性沉稳、头脑聪明,所以深受主管器重,一路往上爬。但是在四年前,罹癌的父亲病逝后,家中仅剩母亲与大姊,他二话不说,辞了工作,回到山上接下茶园。
一年后,大姊卢有静结婚嫁到城市去,母亲因为年迈,经常腰酸背痛,常要下山看医生,这一趟路途对老人家而言太过辛苦,所以让姊姊、姊夫接到城市里去关照了。
现在,山上茶园旁的两层楼房里就只剩他一人居住。这种独居的生活他倒不觉得孤单寂寞,相反的,有一种怡然自得的自在感。
三月份的时节,空气沉重湿热,成群的蜻蜓和燕子不时在茶园上方低空飞着,这是天空即将下大雷雨的前兆。因为此时湿度上升、温度下降,蜻蜓的翅膀不容易飞高,而燕子也因为气流动荡不定,受气流影响,只能在低空上下翻飞。
这天下午,五、六辆厢型车从台北一路杀下来,厢型车停在茶园旁,一群打扮得很有个性的城市人从车里走下来,立即,原本静谧的茶园变得吵闹了起来。
那群人从厢型车上搬下许多道具,有高高架起的灯光、大大的收音麦克风、亮晃晃的反光板、大型摄影机、导演椅、化妆箱……
敖近的山地小孩看见了,好兴奋,一群小孩围了过来,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不时还用山地母语叽哩呱啦地交谈讨论着。
一名打扮得很嬉皮的年轻小伙子在广告导演的指示下走向那群山地小孩,向他们问道:“我们要找卢有睿先生,哪边找得到他呢?”
山地小孩不怕生,好热情地指着茶园旁那一座蓝、白相间的房子。
“在里面吗?谢了!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小伙子正打算往房子走去,其中一名山地小孩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摇摇头,手举高,指着房子的顶楼。
“嗄?在顶楼吗?那我去按电铃。”
一听他这么说,那群小孩子立即笑得东倒西歪,彷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笑完后,他们拉着那个年轻人走到房子下方,一群人一起仰高头、拉长脖子,用力齐喊:“卢叔叔,有人找你的啦~~”
喝!年轻人吓到,这么大声嘹亮,山地小孩的嗓门果然不是盖的。
他抬头,马上就看见一个男人从顶楼的地方探出头来。
卢有睿原本正在顶楼的躺椅上看书,听见小朋友的呼叫声,便走到顶楼的围墙旁向下探望。
“卢叔叔,他说要按电铃啦,好好笑喔!”小朋友边笑边告诉卢有睿,说完后又转身告诉那个年轻人。“我们山上都不用电铃的啦,用叫的就可以了!”
“卢有睿先生吗?你好,我们是‘远艺广告公司’的人,要来拍宠物用品的广告,今天先来勘景和预排,晚上会住在前面不远的民宿,明天一大早才会正式开拍。”年轻人不理会小孩子的嘲笑,边对卢有睿说、边指着厢型车附近的那群工作伙伴。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看到那群喧闹的人后,卢有睿对年轻人点点头说:“欢迎,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
年轻人点点头,挥着手离开了。
因为宠物用品公司的人跟卢有睿的姊夫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在姊姊的居中撮合之下,他出借茶园给人拍广告,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来拍广告的阵容这么浩大,看来这两天没有清静日子可过了。
卢有睿先是目送着年轻人离开,然后再将视线往下探向自家楼下门前的樱花树。
这时节正好是樱花盛开的日子,粉红色的山樱花张狂的怒放着,如同一张粉红色的网,又像是一大簇粉红色的烟火,不断展现它最甜美、最妖娆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