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在这个时刻,人烟几乎是绝迹的,偶而从远处传来几声的狗吠,野猫则突地吓人惊心的自草林里出现,金黄的眼森森的瞪著人瞧,然后快速的一闪而逝。
我并不怕黑暗,可是这光景、气氛,还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一个人,在这种荒凉的郊外野坡上,半夜时分独望著幢幢的黑暗。
我由车里望著铁栏内的洋房别墅灯火,一盏一盏的灭了。
夜显得更阴森了。我拉紧身上的衣服,尽量不去注意四周的黑暗。可是夜黑的那么沈,暗得那么诡异,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心慌。
最后,我终於闭上眼睛,假寐,以忘掉那些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有点模糊蒙胧了,我听到有人打开车门的声音,夜凉的空气感觉首先闯进车来,然后一双手臂将我腾空抱起。
“睡著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如此的倔强!”声音起落后,有唇碰上了我的唇。
我惊蓦睁开眼,范尚伦的脸离我的眼好近,双手将我腾空抱著,我的脸,紧偎凑著他的胸怀。
“醒著?”他抱著我走向楼房。“你怎么不挣扎?这么乖巧?我还以为你会大吼大叫呢!”
他用脚踢开镂花铁条围杵的大门,砰一声,再后踢关上。我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双手自然的攀著他的脖颈。
“范尚伦,你还是放弃我吧!”我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感觉很生疏,却没有想像中那么远的距离戚。“我并不适合你,更不值得你花心思对待。以你的条件、才学,甚至财富,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实在不必浪费时间玩这种游戏。”
“我对你是认真的。”他低头注视著我说。
“认真到什么样的程度?买栋像这样的洋房,将我饲养在里面,就像你其它任何一个情妇一样?”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是唯一一个我带回这里来的女人。”他走上台阶,用脚踢开了洋房的大门。
“这又有什么差别?对你来说,我和你那些藏在一栋栋华屋里的女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你要的,是一朵温柔解语的情花,而我是无法植根在这种土壤里的。”
“你在犹豫什么?嫉妒吗?还是难过?你的倔强,难道就是因为你不想当那些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微笑瞅著我,走向二楼。
“你为什么要那么贪心?你已经有那么多情妇了——”啊!那眼神那样的交错著!
“眼神!就这样?那你并不爱他喽!”
范尚伦的眼光第一次露出思索的表情。空气沈寂了一缓筢,他的神情豁然刷开,露出那潇洒迷人的笑说:
“我不管你现在受谁的照顾,反正我就是想要你在我身边。他对你很温柔吗?不过我告诉你,盼盼小姐,男人啊,光靠温柔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决心、毅力,以及担当。不是我要故意说了让你听了难过,但你最好还是知道比较好,我听说那个秦英夫和他的秘书,他们之间,不是那么单纯的关系而已。”
“哦!”我的反应很平静。
“说明白一点,他们是男女的关系。男女关系你懂吗?就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有爱情的纠葛在里头。如果没有意外,这个秋末,他们大概就会结婚了。”
“你从那里听来的?”
“这是社交圈里的小道滑息,很没营养,但很可靠。”他笑容可掬,很诱惑人。“他照顾你,只是受他大哥之托——不过,也不排除被你吸引的可能。但他爱你吗?对你的感情有那种决心担当吗?盼盼小姐,别让他的眼神迷惑了,男人不光只是靠温柔就可以!”
“哦!”我极突然的,轻轻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但就是想笑。
“范尚伦,”我笑著说:“你好像很为我著想,替我担心,怕秦英夫没有魄力担当而抛弃负了我。多谢你的关心了!但是,只怕你也是一样,你有那种担当吗?女人爱过一个又一个,情妇养了一个又一个,你的『担当』在那里?是你自己说的,男人光靠温柔是不够的。我请问你,除了金钱、体贴和温柔,你还剩什么?”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女人!”他眯著眼,笑笑的。
“彼此!彼此!”我也满脸的笑。
“我的确是担心过头了。你并不爱那个秦英夫——”他突然又凑近身来。“所以,盼盼……来我身边吧!”
“你是认真的吗?”我盯著他,眼神很认真。
“什么意思?”他神色一凛,似乎也感染到我眼神里的认真。
我又极突然的笑了。笑完神情一敛,毫无表情的说:
“你如果能抛弃身边所有的女人,那我就跟著你。我的话到此为止,晚安了!范大律师。”
由他疑惑不定的眼神,我知道,我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题。
第十二章
“你真的这样跟他说了?”
“嗯。”
“盼盼,你这简直是拿自己在开玩笑!”
“不会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敢肯定他绝不会为了我这么做!”
“你真的这么肯定?你不知道他——”
“你怎么了?先前你还夸他条件好,还奇怪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他!”
“是没错!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和秦先生——”
“雪儿,英夫先生和我是不可能的,别提他好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诚实的面对自己?你嘴里虽然强调你和秦先生之间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我们看得可清楚,你们是完全掉落在爱的陷阱中了——”
“雪儿!”
四周嘈杂不停,喧哗声此起彼落,还有歌声和音乐声。很热闹,但也很乱。
这是名伦餐厅代唱的最后一天,雪儿和我坐在面对圆形舞台的位子,等著名伦上场。名伦的表演算是暖场,整个餐厅的气氛还是闹哄哄的。
还有五分钟,名伦就要上台表演了。先前表演的女歌手已经退下——她只唱了二首歌,算是开场白。
场中很多客人都是女的,学生模样。有一大半是冲著名伦来的。听咏薇说,名伦这些天的表演,吸引了一串串的歌迷。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吧!我有个家教学生的家长,居然是认识的,你猜是谁?”我转头对雪儿说。
她扫了我一眼,极冷淡。
我看著舞台,听著四周吵杂的声音,然后说:
“离开他吧!雪儿。”
雪儿没有回答,也盯著舞台。
场中响起—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名伦背著吉它上场了。
“谢谢!谢谢各位!”他答谢听众的热情,看到了雪儿和我,笑了一下。
“首先,为各位带来一首轻快的旋律,『雨中行』……”他朗声说著,手指划过吉它的弦线,雨珠,便叭啦叭啦的洒下来。
说实在的,名伦的声音不适合这种轻快。虽然他唱起来另有一种味道,但那种低沈,还是在诠释情歌时,才显得出那种特别的魅力。
“糟透了!”雪儿说。
我不知道她是指什么,转头看著她。
“别看著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谈任何事。”她啜了一口果汁,将视线放在舞厶口。
我也转头面对舞台,把杯里的果汁一口一口全吸光。
名伦实在唱得真好,难怪周围的观众为他疯狂。在我们左前方那桌坐著三位女学生模样的年轻少女,头发中分垂肩的那个,从名伦一出场,就一直处在亢奋的激动中;而烫著大波浪卷的那个女孩,从头到尾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舞台;至於留刘海,看起来像女圭女圭的那个,一条手帕更是从开场就没有乾过。
“名伦!”当名伦闭著眼,轻轻缓缓的收住最后一个尾音,吉它声越低越弱,渐渐像回音时,几名听众忍不住激动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