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小姐。”范尚伦又要开始逼迫了。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神啊!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我们说好延几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你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钱!”我靠著墙,无礼的打断他。
“没错,我是不需要。但是你坚持要还我的,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他伶俐的狡辩,展露了职业的狡狯。
我垂著头,累得不想说话。
“请你再放过我这一次吧!我真的好累。”我将头垂得更低。
“你在发烧?”他伸手轻轻碰我的额头。
“没有。”我无力拨开他的手。“我没有发烧,只是累。”
“别说话,我送你回去。”
他将我揽入他的胸怀,走向路边停著的白色宾士。
坐上车后,他从后座拿起一束艳红的玫瑰递给我。
“送花,是男人的浪漫!你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吧?”他含情脉脉,低低的诉说。
“我真是不懂!”我抽起一朵玫瑰凑近闻了闻。“天底下美丽温柔的女人多的是,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随手一抓也就有。对个不解情趣的人花心思讨好,这应该不是你的作风。”
“这的确不是我的作风。我只讨好你一个人!”他燃了一根烟。“一向都是女人讨好我,等待我,不过——”他转过脸来,没有再说下去。
我把花丢开,看著窗外,疲惫的说:
“你要的,只是个情妇,美丽温柔的女人,柔顺的伺候你。这种女人,随处可得,你应该也已经有了好几个,怎么还那么贪心不知足?”
“因为你是我最想要的那一个。”蛊魅攻心的一句话,听得人心慌慌。
我咳了数声。车厢里烟雾迷漫,空气很不好。范尚伦把烟熄掉,按下车窗,流风刮了进来,驱散掉会致癌的烟雾。
“搬离开那栋公寓吧!苞著我,我会照顾你。”他说。
这话我听进去了,大脑却没有组织分析,产生不出意识的反应。
宾士车开上了坡路,停在一处高地上。风景很美,辉煌的灯火人间。
“跟著我吧,盼盼,我会让你快乐的!”他再次说著。
“跟著你?当你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住在你为我租来的金屋里,日夜的等候你的到来?或者种一畦金线菊,望著高高的窗口,盼著你穿一袭青衫出现?不!我不是那种善於等待,能温柔伺候人的人!”我摇头,又摇头。
“不!我不会要你等待!我要你随时在我身旁。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不要你伺候,我会照顾你!”
“说得好动人!”我冷嘲道:“这应该也不是你的作风吧!?只是一个情妇,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你究竟贪图什么?”
“你。”他霸气的侵略著我双眼的视线。简单的一个字,铿锵有力。
视线对望,我狼狈的先是逃开。不久,又恢复了镇定。
“你贪图我的人,还是我的心?”我奇怪自己居然这样不关痛痒的讲著这种话。
“都要。”他简短的回答。
“只怕你要不到了。我的心已不在我身上——”
“你是指秦英伟?”他打断我,眼底露出了那种嘲谵。“我不怕,死人是争不过我的。你们在一起了七年,他吻过你吗?”
这问话让我吓了一跳。我咬咬嘴唇说:
“J很尊重我,他不会对我做出任何不礼貌的举动。”
“不礼貌?亲吻会是不礼貌的举动?那他一定不爱你。我虽然不了解他,但同样身为男人,感觉却是一样的。男人会不想亲吻一个女人,那就表示他对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兴趣,也根本不爱她。”
“你胡说!——”
“你爱他吗?”他突然抓住我。
我挣月兑不开他的手,紧咬著唇,咬出了血印。
“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有心去爱的人!”我说。
“可是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一字一字吐出嘴说:“而且,这个人并不爱你!”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他这样搂过你了吗?这样抚模过你的脸颊了吗?这样梳顺过你的秀发了吗?这样揽抱过你的纤腰了吗?这样厮磨过你的鬓旁吗?他也这样亲吻过你的肩胛了吗?”
“放开我!”我失声哭叫起来。
“所以我说他并不爱你!”范尚伦用手指拭去我的眼泪,俯在我耳旁。“可是我不同!我会把你当作宝贝,搂在怀里亲吻、怜惜著。我会让你快乐,使你的笑靥灿烂如花朵。我会将你妆扮成全世界最可人的女孩,日夜都在你身旁守候。我会爱你、怜你、疼惜你、宝贝你!盼盼,来我身边吧!苞著我,我会好好的爱你!”
“不!不!”我双手蒙住脸,眼泪如雨哗啦哗啦的下。
“为什么要拒绝?你需要有人来呵护、照顾、怜爱!”他倾身过来。“来我的身边吧!忘掉那个秦英伟,我会好好的爱你,温柔的对你,给你甜蜜,让你幸福快乐!”
“不!不!”我拼命的摇头,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渗流出来。
“不要拒绝!”低低的嗓音在我身边如诉。
他拉开我蒙住脸的手,双唇缓缓触探过来。
我低下头,被他拉住的手在颤抖。
“请你送我回去。”我低低的,轻声哀求。
而清风吹,暮色沈沈,灯火已黄昏。
第十章
开学前一个星期,我辞掉书店的工作,把领得的钱寄还给范尚伦,然后把该付的水电各种杂费,一项一项的用信封分装好,一一的标明,摆在书桌上。
我渴望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回去古堡一趟,再走一遍那白沙的海滩,听一遍那如歌的海涛。可是,我已然心力不足。
路途隔得那么远,那幽暗的黄泉,可也有这人间的山高水深?我多想再听听J的声音啊!听听他呼唤我的名字。但路途隔得那么远,那些过去,恍是遥远的从前。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如何处?昨日黄花,明日蝶愁。天上人间,会否再相逢?
窗外有蓝天,从高高的窗口透露进一些寂寥。开窗是天,关窗是人间。我把窗帘拉上,面对那一汪深洋,仿佛又听到了海涛的声响。
一切都该结束了,结束在这无声的世界里,结束在那错误的别离后。
我按下放音机的按掣,甜美哀怨的“任时光自身畔流逝”悠悠的萦绕一室,在耳畔,在心中,在泪眼里。
第一刀割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血色的水,像水管里的自来水,汩汩的流下。
第二刀再割下。任时光自身畔流逝,我只愿染上你的色彩,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手腕上的血,沿著我手臂无力下滑的垂势,淹过了掌心,浸穿了手背,流缠过手指,滴潺到地板。
门外隐隐有人在拍门喊叫。我所有的意识,随著血流,飘忽进帘上那一片湛蓝里。
长长的一段黑暗。一段无色彩的梦。也没有光。只有黑暗。
当我再度有知觉时,看见的是—片白恍恍。我感觉有人握著我的手,缓缓偏了头,接触到了那熟悉的眼神,那熟悉的目光。
“J……”我的声音乾涩而沙哑。
“你醒了!你终於醒了!太好了!”床畔的人,更加紧握住我的手,甚至移到唇间,释怀又激动。脸上新冒的胡渣,疲惫的神情,血丝的双眼,说明了一夜末眠的守待。
“是你……”我缓缓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看著玻璃窗外,晨曦已穿透了光。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来找我?”声音好自责。“我一回国就来找你,急著想见你!我真不敢想,如果迟了一步……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大哥对你真的那么重要?我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