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既然敢穿,你们就要有勇气欣赏。”
罗沙有感而发:“你们会不会有时觉得自己很清纯、很无邪、很天真;有时又觉得自己很浊、很世故,很老气?”
“当然不会!”祝艾波夸张地摆动着耳环。“谁像你这么无聊!我看你这大概是‘青春期症候期’,想学大人,又舍不得小孩的天真。”
什么疑难,到祝艾波嘴里都不会有好的解释。
只有马琪处变不惊。
那家舞厅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房间特别多,七拐八弯的,才到正厅跳舞的地方。
厅里幽暗昏渺,又乌烟瘴气,音乐且奏得松松懒懒的,让人跳得很不起劲。那调调儿,说真的,倒比较适合嗑药或哈草。一言以蔽之,整个气氛,堕落透了。
有个胖子,一直朝罗沙黏过来,很烦人。她甩掉胖子,抓住马琪说:
“我要走了。”
“干嘛!才来一会儿。”
“反正我要走了。这算什么探险嘛!一点都比不上我在乡下爬山涉水,抓鱼采芒花有趣。”
“再待一会儿。”
“不了!没意思。”
她说走就走了,不理她们在背后叫喊。
最近她觉得有点儿累。中午休息的时候,正在看“玻璃假面”,满脑满思绪的速水真澄,赫然变成了面像模糊的另一个速水真澄──那个艺术指导。
她一惊,撞翻了马琪的便当。
马琪二话不说,收拾好便当盒,再取走她的钱包,挑去一张红色的国父,到福利社买了一盒鸡腿便当。
“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教训,漫画不能当饭吃,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胃才不会痉挛,神经也才不会打结。”
她只好模模鼻子自认倒楣。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那个速水真澄,竟敢否定她的艺术天份,用话刺伤她。
还有的是,她的“机率”考了零分。
培尧兄一直盯着她笑,只有皮在笑、肉不在笑的那种笑。他说:
“罗沙小姐,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吃蛋,请你偶尔也吃点蔬菜好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个英文──唉!艾维特整堂课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总之,她今天实在死得有够难看,像是喝了淡淡的一杯酒,却苦苦的滋味满喉。
她很想说些取笑自己、觉得自己无聊、自找无趣的话,起码自我解嘲心情会好过一点,可是她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总之,她今天实在有够背了。一整天心神不宁不说,喝水烫到舌头,吃东西噎到喉咙,连走路──她突然绊了一脚──平地耶!都拐到脚跟!
回到家后,她为了治疗心情,偷偷喝了一些酒。酒精发酵,让她把弦月看作满月,对着天空郑重地发誓。其实,她也不是认真要求什么,只是觉得那个气氛很适合发誓。
风有点冷,无星伴月,她抬头想找“广寒宫”,薄云就将月亮遮盖住,终宵就那样赐给诗人一个好题材,月蒙胧眼檬拢,广寒月当中。
第二章
x月x日濛濛一片大气透晴光
做了一个梦,梦见幽浮。
好亲近的人要离开我了,他说他要回故乡去,叫我不要难过。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飞碟,离开我远远地去,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回头──从飞碟──看我最后一眼──赫然变成是速水真澄!
然后场景转切,我来到了一处神秘的殿堂,朝对着神。
神叹息说: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的,罗沙。
我失声痛哭,哭得哽咽了起来,呼吸不过来。
泪一直流。
醒来的时候,眼角湿湿的;梦里痛哭难过的感觉,依旧好真实的存在,令我心悸不已。
我实在想不懂这梦在暗示什么。
爱情可能不顺遂?
☆★☆
像做贼一样,罗沙眼睛滑溜地一转,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才小心地合上小册子。那是她的秘密手记小册,取名“淡淡幽情”。封面上是个颦眉托腮,带点忧郁的少女。
她收好小册,然后拿出周记,想了想,提笔写着:
“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缅怀过去,不憧憬未来,努力现在。”
写完,她低头又看了一次,笑了起来。她实在真佩服她自己,背得出这种陈腐老八股。
“马琪,帮我传到前面,说我要补交的。”她把周记传给前方的马琪。
“你现在才交?有够混的!”马琪随手翻了翻她的周记。
“别乱翻!”她打了马琪一下。“现在几点了?杨贵妃怎么还没来?”
“杨贵妃请假生孩子去了,临时找不到代课老师,所以放我们自己吃草喽。”
“真的?还好我便当没蒸,刚好提前用膳。”罗沙喜孜孜地拿出便当。
吃到一半,祝艾波转过头来,没事找事,说是要做什么心理测验,题目是:什么样的疼痛,让你最难忍受?.
林子倩耳朵尖,越过北纬三十八度线。来到青瓦台说:
“胃痛。我最受不了胃痛了。”
“马琪呢?”
“牙疼,”马琪点点腮帮。“尤其是‘智齿’,每次只要火气稍微大,就痛得我受不了,”
“二胡?”
胡书玮放下课本,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
“我有偏头痛的毛病,最恨那种折磨了。”
“好……依照我的推论,”祝艾波开始分析:“子情是神经质型的,容易为一点小事紧张、叽哩呱啦叫。马琪原则上属于心思细腻缜密型的,但得小心注意有歇斯底里的倾向。至于二胡。易怒、暴躁、缺乏安全感,基本上是心智未成熟型。”
“那你自己呢?”
“我啊──”祝艾波说:“我有经痛,属于女性阴柔纤细的象征。”
这是那门子的分析理论!罗沙用汤匙挖了一口饭送进嘴里,问祝艾波说:
“艾波,你这是根据什么分析的。佛洛依德?还是杨格?或者其它什么心理大师派别?”
“都不是,我是根据独家的‘波氏精神分析理论’。”
“无聊!”胡书玮戴起眼镜,继续看她的书。
其他的人把方向转到罗沙,追逼她,最不能忍受什么疼痛。
“不能说。”罗沙摇头。
“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为什么?”她们还是不放弃。
她只好警告她们:“你们真要问。待会儿吃不下饭可不能怪我。”
“这跟吃饭有什么关系?”林子倩奇怪地问。
“关系可大了……”罗沙快速把便当吃光,才慢条斯里地告诉她们:“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上厕所时‘千呼万唤还不出来’,偏偏后头又‘大珠小珠急着落玉盘’时的那种痛。”
“想想看。”她继续补充说明:“肛门口有个东西堵在那里不肯出来,偏偏肚子又绞痛得受不了;那滋味多难受,多──”
话还没有说完。祝艾波就爆出一声尖叫:“唉呀!罗沙,你好脏、好恶心哦!”
惹得全班都回头看罗沙探究竟,马琪也边笑边捶了她好几拳。
“是你们自己说要听的,”罗沙摆出最无辜的表情。
可是结果,叫归叫。中午那顿饭,她们吃得比谁都香;罗沙支着下巴。看她们吃饭,说:
“你们就是喜欢夸张。女人啊!真是世界上最会矫柔造作、夸张的动物。”
没有人理她。她看着看着,又突然说: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马琪速度最快,一下子就把午餐解决。
“忘了。”
“那你还说!”
“你们相信梦境是一种预言吗?”她又问。
祝艾波把剩下的饭倒掉,也算是用完午饭。她挑了挑眉说:“梦是一组迷惑的问号,危险的惊叹号。”
“是吗?”
“谁要跟我去福利社吃蛋糕!”林子倩高兴地插进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