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物挂在你的脖颈上,然后带你飞上夜空。接受了我的信物,就是属于我的,我当然要回来接你,不准别人将你夺走。
离开你之后,我继续四处流浪查探,慢慢也就了解你们的一切。我用了‘纳西斯’这个档案混入你们的电脑体系中,你们所有的组织机构便登载了我所假造那关于‘纳西斯’一切资料的记录。然而,我和你们是和不成泥的,我忍受了好久的寂寞、孤独与寥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去?”
“回去?怎么回去?从我被放逐到这里的那刻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放逐?”
“唔……这是我的用词,我的座船损坏了,这里的科学文明落后得帮不上我一点忙。”
子夜凄迷,夜半的喁喁私语,如果带有感伤,便容易使人黯然。
秋梦天内心突然倒落了一些脆弱给纳西斯。
纳西斯拥着秋梦天继续说:
“这里的年月和我的故乡一样的漫长,待久了,我竟也慢慢染上你们的习性。不过,在这里我是不会老的,我的身体容颜永远都保持着当初流放到这里来那日的模样。平日,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形体神态;月圆的夜晚,受到满月光华的影响,便会回复最初的模样。你们有个传说,天地有正气,如果万物长久吸收日月的精华,日久便能成精——是的,我就是如此,我是仰赖生气的生物,依赖、吸收满月的光华精气,维持生存所必须的能源生气。
是的!我是比你们活得久,可是我的能力也仅止于飞翔、控制你们的心术,以及优于你们更多的知识罢了。因为这些能力,才得以使我一直安然无恙、平安无事地待在这里。我四处迁移流浪,等着你长大。
傍你的信物里藏有我的印记,你一天一天长大的同时,它使一天一天地浮显,随时告诉我你的消息。你的成长变化虽然有脉络痕迹可寻,却仍是常让人惊讶诧异的。不过,即使不靠印记,凭我的本能,还是可以认出我的新娘——你,梦天。在这里待这么久,我发觉,和这里其他生命比起来,在许多天生的本能上,就属你们最差劲!”
“你要我当你的新娘?”秋梦天突然颤声问。
“没错!”纳西斯拥靠着她。“你是我可爱的新娘,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思念你的故乡?”
“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了——不过,只要有你,有你在我身旁,我可以忍受,这一切的痛苦。”
秋梦天沉默了。月光在身边悄悄,心情却紊乱得不知如何收拾。末了,她随口问了纳西斯一句不关紧要的问题。
“文凭?”纳西斯又轻轻笑了起来。“那倒真是念来的。我了解你们的社会体系,一张薄纸的证明,往往比真才实学来得有力,而且地位越高,名气越大,越不容易怀疑。在等你长大的这些年,我便去念了一个。真不知那些初级物理学有什么好念的,实在是太无聊了!念了一年,实在是没兴趣,便不再去了。可笑的是那些人,直叹我是世纪的天才。
我继续四处飘荡。终于你长大了,我便回到这里,安置了这个地方。本来,我还是打算消灭你的,可是那个清晨,你迷惑的眼神,闪着我印记银光的身影,混乱了我的心,我下定决心,要你当我的新娘,永远属于我的。看!中天的星星便是你来了之后,新添上的。你看!一颗天星伴着一钩新月,多圆满!你却偏偏老做些惹我生气的事,居然喜欢上那个温弱的家伙!教我怎么受得了?我从来没有对你用过控心术,虽然我不择手段要你完全是属于我的。况且,感情是无法以控心术操纵的,那是一种特殊的意念波动,精神力无法撼动。
虽然我可以强迫你,非常轻易的——可是我渴望你的灵魂,所以我必须等,等到你那颗心的方向完全向着我。
这些年,我已经渐渐能控制满月的影响。原本我打算对你隐瞒这一切,结果还是失败了。这样也好,让你明白我的心——我已经等了好久,太久了,梦天,我的新娘,不要让我再等下去,答应我……”
长夜漫漫,终于还是过尽。一夜无眠,连带的,思绪也跟着混沌不清。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好好的想一想。纳西斯在她额上轻柔一吻,然后起身将门带上离去。恍惚中,她看见自己奔向纳西斯,他笑着伸开双臂迎接。就在双手即将接触的那一刻,一条光带从中间将他们切开,纳西斯的身形越去越远,笑脸也越来越模糊,她听见自己凄声的叫喊。然后,她又看见纳西斯在向她招手。——啊!不要走啊!秋梦天拼命呐喊着,不要走啊!我在这里!你不要走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梦……
又是梦!
秋梦天被自己的叫声喊醒,半起身,一阵阵的心悸令她的心脏如帮浦一般,拼命地蹦跳不停,不顾一切要跳出心房。她捂住胸口心脏地带,缓缓地靠着床头小瘪。
怎么会做这种离奇的梦?实在令她百思不解。
纳西斯……她低低咀嚼这个名字,依然是谜一样的人物。他们之间,也仍本着最初的冷淡。可是两人之间微妙玩味的关系,使他成了她生活的轨迹中心,而她,跳月兑不出他的引力之外。
秋天来了,她考入纳西斯任教的大学。也就在同时,她知道了“纳西苏斯”的故事。“纳西斯”,“纳西苏斯”——刚读到这个巧合时,她心悸了一阵,明白了整个结局更是呆愣了好久,久久不能自己。神话中的“纳西苏斯”,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可是他谁不理,伤了许多少女的心!可怜众多仙子,暗暗地恋着、追寻着,终是镜花水月,注定成空,注定是永远也不可得的恋情。
两情相悦是这么件难事,神仙们尚且如此,愚蠢的人们又当如何自处?
第一次正视感情这个字眼,没想到竟是这般令人伤感。
某夜。秋梦天走到阳台,解下颈际的星坠,轻轻抚着上头的印记,让它迎着满月的光,紧张地期待着,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在做什么!”
纳西斯的喝叫声,吓了她一跳。她双手一震,星坠掉落在地上。纳西斯走过来,蹲下去捡起星坠,重新为她戴上。她看着他,他回视她,眼神若有所思,复杂难解。他将双手垂放在秋梦天的颈间上,脸靠得那么近,直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
“你是如此的美,我唯一的玫瑰!”
秋梦天迷惘了。纳西斯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种话!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进屋子里去!”他命令秋梦天。
看着他秋梦天总不禁联想到那个梦。那个银色的鬼,会是纳西斯?如果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要她当他的新娘?可是他的态度……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梦会如此告诉她?啊!究竟是为什么?
梦里的纳西斯,像温暖的天体,那样柔和地浮现在她飞翔的梦里;可是梦醒后的世界,他是那么地难以接近,她只想远远地躲开他,远离他的视线。
可是另一方面,梦境为媒介,催情的酵素不妥协地促使她意识着纳西斯。有时她会看着他发愣,错当他是梦里的银鬼,为他梦里所说的甜言蜜语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