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寒星哪!天边最耀眼的那一颗孤星。绝不像那呼朋引伴尽散发出些庸俗粉热的小星星。
是的!秋梦天从来不是合群的动物,她像……唔……怎么说呢……北美草原上骄傲独行的灰狼……
然而,这样的骄傲抵不住心里的痛。中秋月,看尽了她的落拓和哀恸。从今以后,真的是孤单一个人了,谁会再念她,终日凝眸?
第二天清晨,轻雾犹未散尽,她从溪边回来,漫踱着步履,打门口走进。薄雾中,伫立着一个人影,刹时间,她看花了眼,但觉人影周身一圈银光在闪耀着,晨曦的缘故吧?秋梦天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他使她无法移动眼波。他走近身,一张陌生的容颜。教她吃惊的,是那双黑黑亮亮的眼睛,似曾相识的眉眼,猛然间,让她闪失了神。
他停住脚步,注视着秋梦天胸前泛着银光的星坠,再定定看入了她的眼。
“我来接你了。”
有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秋梦天的脑际。她一惊,是谁?声音并不像发自眼前这张脸。
他依旧看着她,那么专心。眼眸里的晶莹,闪出那光亮,相看无限。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纳西斯,请多多指教。
“累了吗?这是你的房间,先休息一下吧!其他的,等你醒了再说!”
银线号特快车将秋梦天载来纳西斯的宇宙。这个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魔力,使她对他说不出是害怕或疑惑。他不大笑,意态闲散从容,神情却很冷淡。那对黑亮的眼睛尤其教她害怕,总觉得自己要被凝进那两个深不可测的潭子里。
就连他住的地方,也让她迷惑不已。整个房子都被融化在很柔的蓝调里,四处飘着朵的白云,主卧室中天上的浮云且掩着新月一轮。屋子不大,两间房相邻着,客厅缘着落地窗,再出去,就是阳台了。
纳西斯倚着白云,两手闲适地插在裤袋,把秋梦天的迷惑不安,全收进眼底。她突然有种恐惧,觉得自己随时会被吸进墙上的黑洞里。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这样跟着他来了,就这样离开小村子,离开她唯一熟悉的世界!大概是因为寒心吧!回想女乃女乃去世后,她叔叔的懦弱寡义,梅莉姬咄咄逼人的姿态,就不由得一股寒意泛遍在她全身。
他自称是她父亲的故旧,北部一所大学讲师,却年轻得没有一点说服力。秋元介夫妇完全没有怀疑过他的身分,怀疑他如此年轻如何称得上和秋梦天父亲是“故旧”,怀疑他如何知道秋女乃女乃死的消息。
早些时日,他便打来电话!表明想收养秋梦天的意愿。秋元介或许是良心谴责使然,或许是道德仁义感作祟,觉得不该将秋梦天推托给全然陌生的人,而婉拒了他。他将箭头转向梅莉姬后,事情便急转直下。他向梅莉姬表示,暗示她可能的好处,如果他们不反对的话,他想收养秋梦天,负担她往后的生活。
事情由梅莉姬一手导演,秋元介只能无奈地垂丧着头,而秋森川和秋婉川坐在两旁相对互使眼色。纳西斯要秋元介签署一下文件,事情便就这样决定了。秋元介放弃监护权利,纳西斯则成为秋梦天新的监护人。
没有问过秋梦天,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她靠着门口而坐,心死一样,仿佛这一切正在上演的闹剧和地完全无关,木讷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生气。
当一切都成定局以后,秋梦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曾是她婶婶的梅莉姬,看得那么专注,看得梅莉姬心里不由得微微发毛。
梅莉姬的场面话说得很漂亮。说秋梦天那么会念书,留在小村子这小地方可真是糟蹋;说虽然他们一家人心里都十分舍不得梦天,但为了她的将来着想,还是忍痛决定让她跟着纳西斯到北部去;更何况,秋女乃女乃一直希望秋梦天能好好的念书,她为人子媳,可不能辜负秋女乃女乃这唯一的心愿。
说完,还真的掉了几摘眼泪。
那几滴泪,真个滴脏秋家的门楣。
秋梦天愣愣地看着,像在看戏一样。突然,她轻轻笑了起来。屋子里的人全都抬头,惊愕地看着她。听着她这样笑,梅莉姬心头不舒服极了。秋梦天那笑,像是在笑她是傻瓜一样,充满了鄙夷不屑的讥诮。
依秋梦天的个性,自是不会让他们如此称心如意的。她一直笑,拼命地笑,笑得让一屋子的人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当她接触到纳西斯投射而来的眼光时,笑,突然变得艰难起来。就这样,她迷糊软弱于他的全然作主中。
在向秋女乃女乃最后一拜后,纳西斯牵起秋梦天的手。不再回首,秋梦天紧抓着那双手,这一番天地就此永远相隔……
“怎么还不睡?不累?那好,做饭去吧!”
纳西斯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散了秋梦天的沉思。他看见秋梦天仍然坐在床沿瞪着行李发愣,极为理所当然地差遣她做活。
秋梦天闻言一愣。她结结巴巴,辞意不清地回说:
“做饭?我——这行李——菜……”
“不会?算了!”纳西斯眉头先是一皱,接着便放弃走开。
“等……等一下!我来!”
天晓得她是怎么蹦出这句话的,满脸是誓死如归的毅然决然。她实在受不了纳西斯那张脸——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要吃我的,住我的了,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做!
轻视——对!
可是,这还真是她第一次知道厨房长得什么样。光洁的流理台,晶亮的厨具,干净整洁的橱柜,一式广告片里用来宣传某种洗碗精或者排油烟机的样版。
她就在那里模模弄弄,折腾了半天,上了一桌烂得萎黄的青菜,糊得满盘蛋黄的荷包蛋,焦得皮层发黑的赤鲳,忘了盐巴的蛤蜊汤。
“这是什么?难吃死了!”纳西斯才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一脸的难伺候。
他这举动,伤透了秋梦天的自尊和骄傲。她只觉得脑门一热,一股冲动想冲身回房,拿起行李掉头就走。
“算了!”纳西斯起身离开餐桌。“你不会做饭就算了!反正我到外面吃也一样。”
他丝毫不顾及秋梦天的感受,留下她独自在餐桌濒临哭泣的边缘。
他到底为什么要收养她?只是为了这样羞辱她?没有人会这么无聊的!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在刚刚那一转轮的时间,她的思绪千折百回。她想,偷偷地离开算了,回去小村子或者什么地方都好。她已经十七岁了,应该可以独立自主。当她这么想时,突然感到两道冷潭的波光,凌空穿越,如枷锁般地套来;不由自主地,夏热里一阵冷颤,凉透了她的心脏。
怎么会这样?秋梦天伸手按住胸口。才转念又想着离开,那股冷寒再次冰透了她的心房。她禁不住那股寒,趴在餐桌上,呜咽出声。
她感到那两道冷潭的波光仍然笼罩着。回过头——厅房一角的纳西斯,正晶目朝着她凝望。是他!这个可怕的人,正使着恶魔的力量,让她根本无力反抗。
这样想着时,冰封的痛楚便似被暖流拂过,全身轻松起来,血液又流回心房了。两人对峙凝望,末了,秋梦天起身仓促回房。
纳——西——斯——谜一样的人物啊!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秘。秋梦天仰头靠着床侧垫!半揉担忧,半合疑惑,命运三女神克萝丝欧,蕾克西丝,爱翠波丝啊——将要告诉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