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凛来到城东,果然,触目所及是一整排焦黑坍倒的屋舍。
屋舍旁,有宫里派来帮忙处理善后的人,也有几个御医在被祝融侵袭过的断垣残壁里找寻着,希望能找到没被烧毁的剩余物品。
公孙凛二搜寻过,没有看见楚非的身影,他心急如焚,随便找了一个御医问道:“有没有看见楚大夫?”
对方摇了摇头。
公孙凛又问了几个正要离开的御医,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他心头纠结着,觉得越来越不安,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想见到一个人。
彼不得一身华服,公孙凛走入被烧得焦黑的残余屋舍里,他仔细搜寻,一一确认并心悸着,就怕在里头发现了一具娇小的尸首。
良久之后,一个诧异的声音在他背后不远处响起。
“公孙大人?”
很奇妙的,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公孙凛焦急忧虑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只因为这是楚非的声音。他随即旋过身,迎上楚非愕然的脸庞。
楚非既惊讶又不解,公孙凛在这儿做什么?
由于皇宫里派来的人,领着他们这群因为祝融之灾而无家可归的御医先前往附近的客栈住宿,她随着一块前往,等到了客栈之后才听人说起有人在这儿找她。
楚非还没来得及放下随身物品,便急急地赶回失火的现场,而映入眼里的,就是公孙凛的背影。
那个害她昨晚失眠与烦躁了一整夜的公孙凛居然就站在眼前?他是听说失火的事所以才来找她的吗?
那代表公孙凛很关心她、在乎她吗?
瞧他,堂堂一个公孙大人居然站在那些被烧得乌黑黑的地方,多不搭调啊!他以为能在里头找到什么?她吗?
楚非盯着他的双眼,突然感到开心,笑容不自觉地浮上脸庞,一夜无眠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经过祝融侵袭的余悸也全没了。
她跑向公孙凛,公孙凛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也移动步伐往她的方向前进。
由于公孙凛站在背光处,所以楚非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她不会知道公孙凛向来无波的眼眸里已经泄漏了太多的情意,他的眼底翻飞过担忧、着急、激动,以及渴望。
“公孙大人,你来找我?”
楚非喘着气,在公孙凛面前停了下来。
她的脸上和衣服都黑抹抹的,一手拎着包袱,一肩还背着医箱,样子看起来很糟糕,但是却因此而突显了那一双眸子的晶灿闪亮。
公孙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如此脏乱狼狈的楚非看起来却比以往更教他心狂难耐呢?
她居然还敢那么无辜地冲着他笑?殊不知他很想……
很想抱她、很想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确定她一切安好无恙。
公孙凛的声音失了平时的沈稳,他喉头乾涩地问道:“没事吧?”
“当然没事!”她语调轻快,因为他来找她,让她心情愉快。
“那就好,但是房子烧了,你今晚要在哪儿落脚?”
“皇宫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在新的屋舍盖好之前,会安排御医暂时住在客栈里,包吃包住,所有费用都从皇宫里支出,若是有不愿意住客栈的,也可以寄住在友人家,生活费用也可以向皇宫里支领。只要每天都有到皇宫里报到,不会影响到御药坊的运作就好了。”
“那你呢?”
“我?我在京城里没有友人家可以寄住,当然是暂住在客栈里。”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非。”
“嗯?”
“其实……你可以暂住在我的府邸。”
“咦?”楚非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她难掩兴奋的表情。
“因为……”因为他想照顾她,但是他不认为现在是说实话的好时机。“因为我那儿客房很多,空着也是空着,再者,你每天都得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不是吗?我刚好也都要进宫上早朝,我们可以一起去。”
“喔……这样啊!”楚非扬起的嘴角稍稍下垮了一些。
他瞧见她的表情,心里倏地飞扬了一下,猜想着,她为何会显得有些失落呢?那下垮的嘴角又代表了什么意思?是因为他说的理由不是她想听的吗?那么,对于可以住进公孙府里,她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期待?
公孙凛想弄清楚她的心思,又开口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还有?”她的嘴角又恢复了原本扬起的弧度。
“楚非,你没有兄长对吧?”
“是啊!”干么突然这样问呢?
“你的年纪比我小,在京城里唯一的友人便是我,我当然得权充你的兄长,把你当成自家兄弟一样关照。”公孙凛还是没说实话,他只是想试探楚非的反应,对于他这一套无关情感、只是把她当弟弟的说词,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无所谓?还是在意得很?
“喔……”楚非听了,嘴角垮得比之前更严重,唉!原来是把她当成弟弟来看待啊!
不过也对啦!她现在的身分是男人耶!要是公孙凛对她有兄弟之情以外的情感,那才真是诡异了。
“那就……”楚非垂肩,拱手道谢。“多谢公孙大人了。”
“楚非,既然我把你当自家兄弟看待,你也就无须客套生疏,以后没外人在时不需唤我大人。”他不喜欢她唤他大人,那感觉太疏离。
“这……”她懂了,改口:“公孙兄。”
她的声音闷闷的,想着公孙凛方才说把她当自家兄弟看待,楚非的胸口像是被人痛敲一记,心揪疼着,有点儿欲哭无泪,颓然地想着她在公孙凛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兄弟而已。
她不懂掩饰,失望的情绪在脸上显露无遗,这让公孙凛在心底臆测着,这是否代表楚非也有点喜欢他呢?
如果她的心思真是如他所臆测的那样的话,那代表不是他单独一方萌生了感情,这样的想法让公孙凛心情大好。
他开始期待楚非住进他的府里后,两人天天见面的日子了。
暂住在公孙府的第一晚,楚非因为前一晚一夜无眠,疲惫难耐,所以一到公孙府的客房落脚后,随便洗了把脸,月兑去外袍后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到了深更才醒来,她在床上翻着身,原本想继续睡,可是身上黏腻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想沐浴,但是碍于时辰已晚,她不好意思请公孙府里的下人帮她张罗温水送至客房。
楚非只好坐起身,支手撑着下巴,发着呆。
忽地,她想起来了,昨天因为手臂月兑臼,在公孙府里休息后,公孙凛差马夫驾马车送她回去时,她看见公孙府的后头有一条小溪,当时马夫告诉她,那条小溪是属于公孙府的领域。
思及此,楚非决定了,她要去那条小溪洗净自己这身黏腻,反正那儿隶属于公孙府,而且此时夜黑阗静的,应该不会有人去那儿才是。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踏出客房,并回忆着昨日下午仆役带她来的路线,她怕被守卫发现,于是不走前门,而是悄悄地绕至公孙府的后门。
公孙凛坐在凉亭里,这座凉亭建在整个公孙府地势最高的位置,所以,只要待在这凉亭里,他便能轻易地察看到整座公孙府里的动静。
他很喜欢这凉亭,以往,他常常一个人坐在这儿品茗休憩。
今晚,他也坐在这儿,手里拿着卷宗,但是眼睛却锁住凉亭对面的客房,他望着客房紧闭的门扉,心思全都绕着睡在里头的人儿。
她现下睡在他的府邸里,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这样关照着她,让他有种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