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咻”的一声,一记银镳正巧刺入握刀的手,痛得黑衣人不由松手。
机不可失,苏蓉蓉挣月兑开来,拔腿要跑,可黑衣人动作更快,早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旋即回身反手掐住她的脖子,眸里闪着精亮,恶狠狠地大喊:“死吧!”
“放开我姊姊!”一旁的苏喜喜不知哪生来的勇气,竟抓起地上的刀子一劲地扑上去,猛力往黑衣人的双腿狂刺。
看着弟弟不顾死活地与黑衣人拚命,苏蓉蓉又心慌又惊骇,就怕不长眼的刀伤着他。硬咬着牙,她艰难地抽出发髻上的钗子,往黑衣人的肩头狠狠一刺。
黑衣人大骂了声该死,目光森冷,抬脚一踢,苏喜喜就像颗皮球似地滚了好大圈,撞得他头昏脑胀,胳膊和膝盖都微微渗出血丝。
剎那间,一道人影自旁闪过,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石彪提剑上前,毫不犹豫地直往黑衣人的腰侧刺去,剑刃上挥的同时立刻把苏蓉蓉格开,随即纵身一跃,两人便就此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杀气逼人,暂且安然的苏蓉蓉扶起瘫在地面的苏喜喜,目光迟迟不能转移。
眼前的一番争斗,石彪显是居于上风,反手一刺,俨如破风之势一剑打落了黑衣人的刀子,跃起来到身后,在腰际划上一刀,不深口,便使出擒拿一把将黑衣人给逮住了。
眼瞧自己落在石彪手上,黑衣人知晓是逃不了,也不多做困兽之斗,便趁石彪不察之际,抿唇一咬,想咬破事先含在嘴里的药丸,亏得石彪反应极快,往黑衣人颈上狠狠一敲,立刻将嘴里的毒药吐了出来。
“好小子,一人做事一人担,竟想以死来解月兑,我倒要瞧瞧你是谁?”唰地一声,石彪大力扯下黑布,现出的是一张尖瘦的面孔。认出歹人,他不禁大喝道:“好哇!竟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见歹人被缚,苏蓉蓉一颗吊的半天高的心才能放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随即瘫坐在地。
回头望去,她仔细地瞧了这张称不上熟悉的脸孔,也不禁愣了愣,万万想不到突然冲进来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竟是大伙儿都识得的人。
“对不住,让苏姑娘受惊了。”石彪走至她的跟前抱拳致意,一肩扛起昏厥过去的歹人,大步离去。
苏蓉蓉和苏喜喜彼此对看一眼,方才的打斗声响吵起了花荫阁所有的姑娘,纷纷跑下楼询问关切,闻声而来的苏媚娘更是匆匆将他俩给审视一遭,仔细瞧着无大恙,便急忙打发丫头端盆打水,洗去满地残留的血迹。
“怎么了,刚才发生啥事啦?”上身只着一件紫金肚兜的姑娘环顾四周,不住捂唇惊呼,转头问向姊弟二人。
大惊过去,回神的苏喜喜连忙爬起身,比手划脚地陈述方才的景况,真是生死交错,荡气回肠,比起茶楼下的说书人讲得还要精采万分,听得众姑娘是一愣又一愣的,全都围在身旁聆听喝采。
相较于那头的热闹,这厢的苏蓉蓉却任何话都说不上,仅是睁大了眼,愣愣地望着黑漆的街道,心底除了惊骇,更多的是疑惑。
老天爷,这到底是怎生一回事,谁能来告诉她?
第九章
翌日一早,抚衙门前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各个放下肩头的工作,一齐围在堂外争相目睹。
轰动全苏州的县官被杀一案,终是要开审了!
然而这件命案说大不大,说小亦是不小,堂上除了主审的巡抚大人外,左右两旁分别坐着两江总督葛昹和新到任的钦差元照一同会审,可见朝廷的重视,浩大的阵仗惹得在外观看的民众大惑不解,频频交头私语,一时喧哗吵杂声不断。
万事备矣,张绍廷身穿石青色官服,端坐在审堂上头,神情肃目,锐利精亮的双眸微微扫过周遭人等,格外有股慑人的气势。
“啪”的一声,惊堂木板一拍,堂外的闲杂声立刻消失无纵,堂下相关的一干人等也一字排开,个个垂首不语。
张绍廷微微地朝左右两方点头示意,手缠铁链的犯人立刻被捕快石彪押解上堂。
民众正还议论是何等凶残的大盗,没料到待跪地的人犯一抬起头来,大伙儿不由得哗然,犯下此滔天大罪的人犯竟就是在县衙当差的差役──鲁大。
“关于苏州县令遇刺一案,鲁大,你可知罪!”
“小人无罪,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当日你在花荫阁举刀杀害苏州县令,又在昨夜蒙面刺杀苏氏姊弟二人,幸得石捕快实时将人拿下,历历在目,你可敢言昨夜蒙面之人不是你!”
“小人昨夜的确蒙面刺杀苏氏姊弟,可县老爷绝非小人所杀!”
“那你为何要杀害苏氏姊弟?”
“因、因为小人近来手头吃紧,被人逼得狗急跳墙,不由得心生歹念想偷些银两出来,岂知当晚一出账房便教他二人逮个正着,一时情急,也就不择手段了。”他抬起脸来,含冤地大喊:“可县老爷一事,就算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小人深受县老爷知遇之恩,虽识字不多,可『恩义』二字倒也识得,小人绝不可能做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这么说你只认窃财伤人的罪,是不认杀害县令的罪了?”
“小人从未做过,教小人如何认罪?若大人硬是要将此罪搁在小人头上,小人亦是不服!”
好个牙尖嘴利的人。张绍廷也不继续问案,转眼问道:“苏蓉蓉,鲁大所言可是真话?”
突地将话头指向自己,苏蓉蓉不免吓住,浑身发颤,手足无措,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上头端坐的主审官是恋慕的张大哥,可明明是这般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眼前穿了官服,一脸严肃的他似乎不像她所熟识的,倒成了她高攀不上的人。
直到此刻,她才是深刻地明白两人间的身份差距是有多么遥远,天与地,云与泥,眼前的他,彷佛是颗遥不可及的星子。
瞧见她的无措,张绍廷是心疼了。
可大堂之上不容许放肆,他只有温言道:“别怕,本官是问,方才鲁大说的话,是否属实?”
毕竟是十五岁的小泵娘,首次上堂问话,难免无所适从。苏蓉蓉微微地抬起头来,瞧见顶上“清正廉明”四个大字,一股浩然正气顿时横亘心头,加上他不时投来的温煦目光,似乎也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了。
待她定了定神,方始开口:“回禀大人,民女不知。”
“为何不知?妳详细地将昨夜的情景说出来。”
她倾头思索了会儿,将昨晚的情景重新回想一遍,轻声答道:“昨夜约莫三更时,民女与舍弟在房里说话,口渴没水,民女便想倒水去,岂知一出房门就立刻被一个黑衣人给抓住了,幸得石捕快挺身相救,咱们姊弟二人这才逃过一劫,可歹人图的是什么,民女就不得而知了,且当时民女并未见歹人身上有任何银两,只瞅见一把短刀。”
“可是这把刀?”他指着由石彪呈到她面前的刀子。
“是的。”
“妳可看清楚了?”
再仔细瞧了眼,苏蓉蓉点头如捣蒜地说:“看清楚了,民女确信就是这把刀。昨晚夜虽深沉,可阁里处处都还点着烛火,除了歹人蒙上的样子看不清外,其它的全看得一清二楚。”
“鲁大,她的话可有说错没有?”
“没有。”鲁大将头垂得极低。
“那好,先行画供。”
张绍廷喝声一下,“鲁大,方才你已承认昨夜犯下的罪名,按大清律,窃财伤人者,依律杖刑三十,着枷监牢五年,可若以下的事你能据实以告,本官尚可通融。”他看了下呈上的供词,便推到一旁去,转问道:“四月六日庚时三刻,当下你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