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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 第22页

作者:童茵

“那末,妳说要去哪儿寻得这『因』呢?”

“自然是从总督大人那儿。”不假思索,她直言道。

她说得胸有成竹,头头是道,细想下,还真是有些道理,连她也知道得在葛昹身上下功夫,不见她一个女孩儿,竟有这般如此独到的见解。

以一位姑娘家来说,这已是难得的睿智,就算是寻常人,凭着他的阐述也未必能参透其中,她更用因果来推敲论理,不仅有趣,同时富有深意,着实是值得教人赞叹,彻底地让他开了眼界。

丙然,人不可貌相。

眸底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化成无限的柔情,张绍廷默默地瞅着那张仍是稚气的脸蛋,唇角不由上扬。

这番建言确实是有可行之处,只是其中的细端,他还得再琢磨个清楚,现最紧要的,就让请花荫阁的鸨儿过堂审问,将命案先厘个是非黑白出来。

心中有了盘算,他随即启声招来石彪,要他立刻前往花荫阁把苏媚娘给带上堂。

待石彪领命离去后,一听闻要差人将苏媚娘给“请”来审问,苏蓉蓉不禁发急地问:“张大哥,为啥要抓我娘来?”可话一出口,不待他答复,她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这是办案必要的程序,便转了话问道:“我知道这是一定要的,可能不能别开堂?”

阿娘最好面子了,如今出了这等事,甭说生意做不做,光是背上的污名就可毁了花荫阁,更何况,花荫阁是娘一生的心血啊。

“开堂是免不了,不过现差苏氏来仅是要探清些不明白之处而已,等真正开堂审问,就不得不麻烦她走一遭。”张绍廷歉然一笑,“蓉儿,请原谅张大哥没法答应妳,其中的缘由,我想妳应当能明白。”

什么缘由?她就是不明白!苏蓉蓉赌气地扁了扁小嘴,鼓起粉颊气呼呼的瞪向他。

原本还有些责怪,可稍是一想,又瞧着他那深味意长的目光,剎那间,她全明白了。张大哥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避嫌”二字,尤其又是牵涉到朝廷命官的命案,所有的行事都必须小心应对,一但走错路子,将会造成不堪想象的后果。

若然真因为她而让张大哥吃上苦头,把事给弄砸了,也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但……花荫阁总不能不顾,再怎么说,那儿是她从小生长的“家”。左右为难,苏蓉蓉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托着腮面,很是懊恼地皱起两道柳眉,轻轻地叹了声气。

“叹什么气?甭担心,张大哥会尽力将此事给办得妥当。”瞅着她稚气的小脸,张绍廷好笑地轻抚那头柔顺的发。

如果可以,他当真不愿将她给牵扯进去。

“张大哥,待会儿娘来了,你……你可别说我在这儿。”因为她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娘给抓到,回去肯定有苦头吃了。

“妳又偷跑出来?怎么不同妳娘知会一声呢?”

唉哟,这时候就别训她了。

“我如果不这么做,哪能出得来透透气。”更甭想见到张大哥。噘起小嘴,她状似哀怨地望了他一眼,眨着乌溜溜的大眼道:“难道张大哥不想见到我么?”

“这……我当然想,想见到妳!”只是碍于自个儿的身份,且让许多的事给耽搁了,就算想登门拜访,他还得造出个名一来才行。

张绍廷胀红了脸,粉色的红晕泛了开来,满腔的真心情意始终道不出口,向来辩才无碍的自个儿此时却成了闷罐子。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看着他如大姑娘般别扭,谈起男女情事来,竟比她这货真价实的小泵娘还羞,瞧瞧,那双总是如潭水股深不可澈的眸子染上些许的窘意,甚至不敢直视。眼珠儿转了几圈,苏蓉蓉举起袖来掩住唇边止不住的笑意。“张大哥别慌,我信你就是了,嘻……”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欲盖弥彰地拿手摀住小嘴,长长的羽睫扇了扇,假装没见着胀得紫红的俊颜,扬起脸笑道:“咱们先说好,记得等会儿娘来了,张大哥可得替我瞒过去喔!”

她孩子气地伸出小指,作势要与他结手印。

这突来的举动倒惹得张绍廷怔愣住了,仅是静静瞅着她笑靥如花的小脸,怎么方才睿智的女诸葛一眨眼间又成了淘气天真的小泵娘。

“快呀!”她出声催促,小脸上微微泛出不耐。

会心一笑,他依言曲起小指,勾在那春葱似的指头上,同她一块儿摇摆晃荡,许下了誓言,于心底,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第八章

晌午三分时刻,一美妇人摇曳风姿地随着石彪缓缓进入衙门,绕过抚衙大堂,穿自回廊直入花厅。

因苏媚娘并非是相关人犯,用不着升堂发落,故张绍廷特意在花厅中点名,仅须确认其身份及问明当日的案情即可。

一入厅,他便以礼相待,差人奉茶寒暄,一点官架子也不摆,可那天生浑然的威势却是表露无遗,尤是一身的朝服顶戴,自然令人望之生怯。

苏媚娘哪种场面没见过,几十年来在风尘打滚的历练要做到神色自若并不困难,可内心仍不免产生些许的畏惧。

“大人,不知您唤民妇来有何要事?”啜了口茶,媚眼一瞟,她笑得极为风骚。

既是自称民妇,显是结过婚的妇人,可不冠夫姓,怎么称呼似乎都有些不妥当。张绍廷琢磨了会儿,决意唤道:“苏嬷嬷……”见她不驳言,他也就顺着说:“今日要妳来,无非就是想清楚当日所发生之事。”

“当日大人不也在场,何必来问民妇?”她款款地反问,一脸漠然。

“本官想知道,当日除了我和那图海大人外,花荫阁里是否还有其它的大人?”

“不知大老爷指的是哪位?”

“两江总督,葛昹,葛大人。”

“原来是葛大老爷呀……”提袖掩嘴,她冷笑了声,“这位葛大老爷可是咱们花荫阁里的常客,民妇记得,当日葛大爷是和朋友一块儿来,说是远方来的故友,要长谈叙旧,民妇就另辟了间东厢房,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民妇就不得而知了。”

“葛大人带来的朋友,妳可识得?”

“不识得,民妇从未见过。”她沉吟了会,轻声说:“不过……听那位大爷操着北方口音,好似是从京城来的。”

摩挲着姆指上的玉扳指,张绍廷一听是京城来的人,脑海中立刻浮现个人影,若猜想的不错,除了“他”之外,应是再无其它人了,若然紧紧地握好这条线,要让案情大白亦非难事。

“那么,妳可记清楚他的模样?”

“脸儿精瘦,眼如利刃,身形修长,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瞟了他一眼,“除了这些,就没了。”

天下男人一般,她从不记得清楚。

“好,我明白了。”他想,他知道她嘴中的故友是谁了。张绍廷连连点头,唇上带着一丝未解的笑。

这副模样反是激起了苏媚娘的好奇,在这地方,发生朝廷命官惨遭歹人杀害一案是头等大事,依常理,定是立马升堂审问,可眼前的这位大老爷却一反常态,事情已过三日,仍是按兵不动,没料到只差人将她给请来衙门花厅一叙,难道他就这么有把握,不怕犯人趁隙潜逃?

毕竟是位年轻的官,少年得志,纵使高坐巡抚官位,历练惟恐不足,遇上这样的事未免慌了,可那双清明的眸子有如刀刃,整身散发的气势教人难以忽视。

想到了紧要处,她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口中不说,心底对着这位新上任的抚台大人是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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