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了电视,迅速打开门,再顺手关上,然后冲上楼。她的门没关,她用手一推就开了,而他还是维持她刚才下去时的姿势,看她回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你这么快洗好了?”
“是……是啊!”倒是小心的她,在门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啧,老远都可以听到你跑步的声音,被狗追啊?跑那么急!”他又继续看电视。
“嘿嘿……”她只能干笑,蹭进屋子,“还没播完?”
“快了吧?”他看了看时间,“最多还有五分钟。我的钥匙呢?”
“在……”她张张嘴,她刚才依稀仿佛忘记带出来了啊!“好像……好像被我不小心锁到你家里了。”连带的,还有她换下的衣服。
好在她收好了,没叫那些内外衣服露在外面。但是现在……
“没带出来?”刘羽飞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随即还冒了句差点把她气背过去的话,“你该不是想把我留在这里过夜才故意没带出来的吧?”
贱男人!她的脸瞬间铁青,“房东那里有备用钥匙,我打电话找他。”鬼才想留他在这里过夜呢!神经病!
这男人,真是超级自大自恋狂!她找到房东留下的号码,拨响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直到系统自己断掉,房东都没接电话。她看看时间,晚上九点二十七,还早还早,“暂时没人接,等会儿再打。”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没人接?”
“你笑什么?”她没好气,这个人真是的,那张嘴巴贱得每次都会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她坐到电脑前,一边开机一边说:“我等下再打。”
“随便你,”他倒是无所谓,那个态度简直叫程丹云想反问——“你该不是想留在这里过夜才这么无所谓的吧?”
唔,那不行,吃亏的还是她。
“有吃的吗?我要饿死了。”他坐在沙发上,大咧咧地问她,一副入乡随俗的样子。
她牙根痒痒,“只有方便面在冰箱,不过没开水。”
“水果都没有一个吗?”他不满地问。
“你就不能有个做客的样子吗?”她终于忍不住嚷嚷起来。
他白她一眼,“我是被你强迫留下的。”然后一脸怀念状,“我想念我冰箱里的食物。”
“你……”理亏在先,她只能欲骂又止。毕竟人家一片好心被她弄成了现在的驴肝肺,回头想想,真是侮得肠子青,无端端干吗给他这样嚣张的机会?
“好了,不说这个了。明天请你吃饭,记得吗?”他问她。
她努力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你干吗请我吃饭?”
“我的回扣到手了,又不能以身相许,只好请你吃饭。”
“你有时候还真的挺无耻,”她不满地说,“你才出社会多久啊?就把这些东西学个十成十,还好意思说这么顺口。我才不去,不义之财。”
“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和我同一年毕业的吧?”他一边翻台一边说,“你不是也学会拿回扣去贿赂客户买你们的机器?为什么准别人收就不准我收?你双重标准挺严重啊!”
“我没有双重标准,我同样也看不起那些人!”
“你该先看不起的是自己。如果不是你先行贿赂,你以为人家会有机会犯罪?”他反击回去。
“那也是你禁不起诱惑啊!”她强词夺理。
“行贿和受贿都是犯罪,一个巴掌拍不响。只不过你行贿倒是为公司牟利,在公司备受推崇,而我受贿要偷偷模模而已。可是实际上并不是你做得多光荣多正确!而且,你这可是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他走到她身后,倾身在她耳后,“我们一样无耻。”
不知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还是他的话叫她心惊,是吗?她也已经变成了自己所不齿的人?她近乎慌张地抓过了手机,再度按下房东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茫茫然毫无主张地放下了电话,“房东关机了。”始终没勇气回头啊!
一直以来她就只一个劲骂他无耻,可是他的无耻从根本上说,也是因为有她这样的人的无耻造就的吧?
她不敢回头,怕看到他不屑或嘲弄的眼神。而心底深处所蔓延出的,是更深一层的悲哀,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当初洁净无暇的状态,最终还是被腐蚀了个一干二净。
她早在南下那天,大概就注定了要变成今天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吧?
“你怎么了?”他在她身后镇定地问。
“没……没事,”她镇定地笑了笑,“你晚上……就睡沙发吧,暂时找不到房东了。”
他笑,“不会因为我把事实说出来你就接受不了吧?可别哭给我看啊,我这身衣服明天还得穿去上班呢!”
“不会。”她盯着电脑屏幕,就算是哭,她也绝不会哭给他看。他知道她无耻就好了,她的脆弱,不需要他来分享,也享受不起他的嘲笑。
室内暂时静默了下来。程丹云却能感觉刘羽飞就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
奇怪,为什么他在这里她都不会紧张他会使坏呢?是了,这个人嘴巴讨厌是讨厌,或者还挺没风度,也够自高自大,但她却是相信他决不会对她使坏的。真要那样,他机会太多了,根本不必等到今天。
他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又放下。
“很多时候,因为无法改变环境,所以我们不得不改变自己。不必自厌或者自弃,这只是生活的一个方面而已。或者你无法接受我的直言不讳,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做过的不论对错都已经是这样了。但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如果你不改变,最后还是会被生活或者社会所抛弃。这是你选择这个职业的悲哀,而我,是禁不起诱惑的悲哀。”
她的泪一滴滴在键盘上散开。真是难得听他说句像样的人话啊……
“再……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没办法改变了不是吗?”她低声说,“就算我安慰自己,我不做或者你不做还是有人会这么做,还是没办法改变了。”
“那你只能选择接受。”他沉声说,“既然一开始就这样选择了,你只能接受,或者离开。换个工作,换个性质完全不同的工作,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但是也可能的结局是,从现在的立场转为面对各种诱惑。”
她沉默着。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很多问题,不是自己不想就能回避的,但也不是你想了,就能改变或者解决的。他们都是太普通平凡的人,既要生存,也禁不起诱惑,仅此而已。
“好了,你也别太难过,收不义之财的又不是你,”他轻松地说,转身去洗手间,“晚上只能睡沙发了!还只能冲冷水,喂,你不介意我使用你的洗手间吧?”
介意又如何?能阻止他不用吗?
她眼前原是一片模糊,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这个人,既残酷地打击她,又巧妙地安慰她。
那一晚,他窝在她只够坐两个人的小沙发上,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一直不停翻身找最合适的姿势;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那些话,怎么也无法人睡。
起身,看见淡淡的月光流泻在他的脸上。是好看而真实的一个人。
这个活得如此无耻又自高自大的贱嘴男人!
☆☆☆
第二天,刘羽飞没再提要请程丹云吃饭的事,倒是下了班之后,替她找了煤气公司的人把煤气罐换了,同时还塞了一大包吃的到她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