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她恭敬地上前。对这个老妇人,心里总有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要不是这三年来她对她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她还真的想就待在五行庄,再也不见她。可是……顾林氏这么大年纪,她又不忍心。
彼林氏仅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今天是她儿子顾俊人的忌日,所以现在要去的地方,正是顾俊人的墓地。
“这段时间在庄里过得还好吧?”明明是走在她前面不过几步路,但顾林氏的声音听起来却感觉像是从空渺的远方传来一般。
洛九儿点头,“还好。”
“嘿嘿嘿……”顾林氏低低笑了起来,满意地说道:“还好就好。五行庄可不是随便怎样都可以的地方,你做事小心点。要是有机会得到庄主的赏识……嘿嘿嘿……”后面的笑声听起来有几分暧昧了。
洛九儿不答话;婆婆是什么意思呢?
一路慢悠悠地走到了顾俊人的孤坟前,没有意外地看见坟前燃烧着的香烛和那一堆还袅袅生烟的黑色灰烬。三年来,每年顾俊人的忌日都如此,总有人赶在她们来之前为顾俊人上坟。
她一直不知道是谁,看婆婆了然而得意的神色,似乎是有几分明白的;而那种得意,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她似乎陷在一个谜团里,只是谜底什么时候解开,谁也不知道。
“九儿,你先给俊人上炷香吧。”顾林氏垂手立在一旁,慢慢地说道。
“噢。”她放下了竹篮,从里面拿出些香烛纸钱,在坟前半跪着用火折子引燃。
“九儿,你到五行庄有多久了?”顾林氏忽然问道。
好端端的,婆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洛九儿手微顿了下,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半年了吧?”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进庄半年多她几乎月月回一次家了,难怪昨晚找总管告假的时候总管脸色不好。
彼林氏点头,幽幽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俊人过世也三年了。”
洛九儿继续往火堆上添加纸钱,她最害怕婆婆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又是在这样一个空旷孤寂的地方,脖子里慢慢地就沁入了一丝凉意。
“你可在五行庄里见过庄主?”
这次,她的手停顿了更长的时间,“没有。我一直在厨房里帮忙,庄主从来不会过来的。”
“这样吗?那多可惜。”顾林氏喃喃说道,“要是庄主见了你,或许……”嘴角是浅浅的,带几分得意的笑。
或许如何?洛九儿蹙眉。
彼林氏却又不说了,只望着洛九儿半跪在地上的背影出神。过了良久,她看纸钱已经烧完,香也快要燃尽,说道:“我们回家吧。”
扒好篮子里的布巾,洛九儿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扶着顾林氏朝回家的路走。
到了顾家的门口,顾林氏扶着门,“你回去吧,要是有机会见见庄主,就不要错过机会。”
嗯?她抬头,迎上了顾林氏几分诡异的目光……为什么婆婆一直叫她见见庄主?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彼林氏只讳莫如深地一笑,将她关在门外。
她怔了一会,原是想转身回去的,忽然想起望休托她带给春杏的东西还没给,抬手模了模左耳垂,叹口气又朝旁边的一户走去。
☆☆☆
“金镶阁”内,酒醒帘幕低垂。
蓬歌放好了沐浴用的水,小心地走到了床前,看着纱帐里正懒懒躺卧的人。爷是一杯就会醉的人,所以平常都不会喝酒的——依他看来,装醉的成分比较多,但没人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昨天是如眉小姐的忌日,爷在这天总会关上门来自斟自酌一番的,然后倒头睡到天光。算算时辰,现在也该醒了。
“爷?该起身了。”蓬歌在帐外轻声唤道。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楚送月邪妄的桃花眸中是蓬歌熟悉的淡然笑意,他轻抚了下额角,“什么时候了?”
“反正日上三竿了!”蓬歌答得不大友善,爷的样子分明就是醒了很久了,却偏要装睡,非要人叫才肯起身——那眼底的笑,叫人看着就觉得不怀好意!
遇上这么个琢磨不透的主子,还真是悲惨。
楚送月撩起了帐子,意态慵懒,看了眼候在一边的蓬歌,“你好像很有意见呐?”
“不敢。”他不过是个受尽爷欺凌的小人物而已。别的人总羡慕他可以伺候在庄主身边,一来是因为庄主是五行庄里掌握大权的人,做他的贴身小厮根本就相当于一人之下,整庄人之上;二来庄主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说起话也总是一派笑颜,又从来不会苛责下人,简直是别人眼中一等一的好人!只有他知道,爷是多么可恶的人!心里偷偷给他一刀!
“不敢?我看你在心里捅了我很多刀了吧?”
此话一出,原本扶着他的蓬歌脚下差点不稳,看吧,爷就是会读心术的人!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被我猜中了?”看蓬歌青白的脸,楚送月笑得邪恶,他伸手缓缓褪了身上的衣衫,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蓬歌呼吸一紧,这爷……也太过分了!竟然在他面前身体!爷本来就生就一张魅惑人的容颜,尤其笑起来,桃花重得很,还这样不避嫌地身体,那一身的光彩夺目,让他这个男人都差点流出口水来了!
真是太过分!太可恶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楚送月已经没入了水中,却见蓬歌还呆愣在原地,“发什么呆呢?小蓬歌儿?还不过来帮我?”
小蓬歌儿?
蓬歌一阵寒意,忽然想起,自打他服侍爷开始,爷就没有碰过什么女人呢!难道……
蓬歌不自觉地抚了抚脸,虽然他不是顶好看的男人,但……他偷瞄了下在水中惬意舒适的楚送月,爷不会生冷不忌吧?
他慢慢走过去,思量该怎么开口和爷说个清楚——他可没有特别的嗜好,希望爷也没有。
“爷,”蓬歌拿起刷子替楚送月刷背,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好像没有……女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的!蓬歌在心中自顾自地解释。
“嗯。”楚送月闭上目露出很享受的样子,慢悠悠地答,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这怎么可以呢?”蓬歌一听,慷慨激昂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刷子,“作为五行庄的庄主,没有个红颜知己是要被江湖人士笑话的!跋明儿就叫他们给您找两个贴身的婢女伺候您,这样……”
“是吗?”楚送月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样,你就不用再服侍我了是吧?服侍我……”他忽然转过身,懒洋洋的目光盯上蓬歌的脸,“服侍我,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我、我没这个意思!”蓬歌手忙脚乱地抓住差点从手中滑月兑的刷子,“我只是觉得,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都该有几个女人才正常啊!”
“我不正常吗?”达到了目的,楚送月转身继续享受刷背服务。
是不太正常!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
“不瞒你说,”楚送月微微笑,“我可还是个童男呢。”
童男?好恶心,爷还好意思说!爷看起来都是二十五六的人了,童男?谁信?
看他一脸暧昧的笑意,蓬歌越发感到自己危险——该不是在暗示他什么吧?爷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目的?难道真如他所想?
他正要开口想说点什么,突然床下传来一阵细细的嘤咛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床下的景况。一只手慢慢伸了出来。
楚送月的嘴角仍旧保持不变的笑容,倒是蓬歌一阵寒意——这人什么时候进到爷的房间的?如果那人昨夜暗杀爷的话,怕是十个爷都没命了!而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