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呀。主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赵丛烈笑了,笑到眉眼都开了:“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喊错过你。”
玉儿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此刻听他这么说了,才注意到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对了,”赵丛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丛德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呢?”
“他见过我。我告诉他我会去扬州。也许我是希望你来找我吧。”
“你们怎么会遇在一起?”
“这事说来话长。”玉儿依在他胸前,细细地叙述着。
当年赵丛德赶到的时候,雷紫夕已气绝身亡。伤心欲绝的赵丛德抱着她的尸体回到家中,整日守着她不肯挪动一下,甚至滴水未进。丛王妃看不过去,劝他葬了紫夕。赵丛德愤怒地指责丛玉妃。母子两人争吵起来。丛王妃不慎之下碰倒了烛台,烛火立刻烧着了纱慢。火势越来越大,赵丛德却不肯离开。眼看着两人就要葬身火海,雷方云出现了。他原来是来看望私自嫁人的女儿的。见到女儿尸体时,他怒极失手打断了几根柱子。赵丛德为了救丛王妃被着火的柱子砸成了重伤,而丛玉妃吓昏了过去。雷方云念在他想以身殉情,将丛王妃救出了火场,也救走了赵丛德。
“这两年他都和你的主人在一起吗?”
“应该是吧。主人为了救他耗了很多心神。他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想独活吧。”
“他太懦弱了。惟有活下去才对得起雷姑娘。”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但是,没有用。”对此,她深表遗憾。
“上过战场厮杀的人就会明白生命是最重要的。”赵丛烈想起了胸前已渐渐淡到看不见的伤痕。
“你受过伤吗?”她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早就好了。”他不想告诉她他曾受过几乎致命的伤。他的武艺、才能都是在一次次的厮杀中习得的。他是胜利者,所以他活到了现在。而他最美妙的“战利品”就是他的妻子。
未来的日子里他也许还会离开她,回到厮杀的战场上,然后的一切便是他无法保证的。他知道自己会努力活下去,但此刻拥她在怀的时分显得如此珍贵,让他几乎不能放手,不能呼吸。
轻易地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她心里也涌上一阵交织着惶恐与甜蜜的爱情。这一路走来,已经历过太多的难测世事,她渐渐明白,未来并不全在掌中,而现在是她惟一能体会到、能把握的时刻。
“细雨湿流光”。屋内的两人早将春雨蒙蒙的美景丢在脑后,紧紧相拥。
游玩了一天回到客栈,赵丛烈神清气爽,反观玉儿,显得精神不济。
“这么容易就累了?”他半含关心半调笑地问道。
玉儿指指脑袋,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几乎没好好休息过。”
“朝中这两日应该无事,我留在这里陪你。”赵丛烈最好是把她带回王府,但此刻也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你也累了。”玉儿指的是他的身心俱疲,“正好休息一下。”
“尘埃落定之后就觉不出那么累了。”找到了她,一切就安定下来。
掌柜的匆匆敲门,引来一位衙役打扮的人。
“王爷。”待掌柜退下,那人跪下行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赵丛烈口气不善,恼怒他打断了两人宝贵的相处时光。双眼微微眯起,眼前这人不同于一般的衙役,行礼之间看得出训练得宜。能在扬州找到他也看得出功力不凡。
“小的奉命来请王爷即刻回京。”
赵丛烈感到身边的人儿轻颤了下,便道:“玉儿,你先进去。”
玉儿看看他,依言回避、她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天色已近黄昏。
“玉儿。”不知过了多久,赵丛烈来到她身边。
她回过神来,问道:“要走了吗?”几乎是在重逢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还会有分离,因为她坚持要留下。
“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走吧。”无法留下来陪她,还要看着她为离别黯然神伤,他是又怜又气,“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你是我的妻子,这点是不会变的.”
她摇头:“丛烈,没有这么简单的。我——”有些话,她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太多。她知道他对她好,但她已无法相信任何别人给的东西了。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给自己的。然后。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爱他。
“我不得不走。”他捧起她的脸,轻吻着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忍住泪水,点点头,双手环着他的肩。他的吻中混着爱怜、怒气、焦虑、紧张、不安。他的心里如何装得下这么多的情绪?
“对不起。”她轻叹,疼借着他。
“知道对不起我,就早点回来。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他郑重地表达着决心,仿佛在说到了他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会二话不说把她抢回来。
她嫣然一笑。深深地吻住他。
没有人会知道这场分离将会带来多长时间的相思。心情复杂的人儿只能在最后的深情之吻中找到一丝宁静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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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扬州一别,匆匆已过了数月。朱阁龙楼早已成为梦中淡淡的影子,而它的主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了。
如今她身在苏州。寄住在一家小小的刺绣作坊里。在东京的时候她见过绫锦院的织品,自己也暗自揣摩了些技法。亏得有这些手艺,不然也无法在这作坊中住下去。
坐在庭院里,放下正在绣的丝帕,她模出一块玉令牌。赵丛烈临走前把这块令牌交给了她,让她可以随便进出王府,成为名副其实的少王妃。
她难免有些失望,因为他这一去没有任何消息。她曾经以为他忍不住相思定会早早来接她的,毕竟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似乎能感到他对她的思念。
轻拍了下脑袋,她嘲笑起自己。既然想他,何不自己回去?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未完成的绣品。笑了起来。
她第一次知道有那么多女子凭着一双灵巧的手,绣出各式各样的美妙的绣品,养家糊口。再过几个月便是七夕节,想必在这里也有非凡的盛事吧。
她这双手虽比不上出色的织工,但是还可以为丈夫做衣裳,还可以自己供自己过清贫的日子。这么说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玉儿。”一位素衣女子向她招手。
“沈姐姐。”这个女子曾是杭州红极一时的名妓。她神秘引退之后,曾经引起诸多猜测,甚至有人说她早已经芳魂杳然、谁知她躲在苏州经营着绣坊。
“这两日就要动身吗?”沈清寒笑吟吟地问道。她身上早已闻不出风尘味,只有人生历练后的沧桑成熟。
“姐姐知道了?”玉儿也没怎么惊奇,想来沈清寒是见到了她床头上的包袱吧,“我准备明天动身。”
“这么急?”沈清寒笑着递过一杯茶,“你我已是金兰姐妹,你居然到今天还不告诉我?”
她现在该改名叫沉玉了“原本想说的,一忙就忘了。”
“你可要想清楚,侯门可不比寻常人家得不好便要心碎伤神的。”沈清寒认真地叮嘱着。
玉儿恬然一笑:“我相信他。”
单纯的人可以拥有单纯的信念,也能幸运地拥有单纯的幸福。若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可以如此单纯……沈清寒一甩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今天晚上,我为你设宴饯行。”玉儿眼圈一红。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沈清寒的细心照排。这份恩情她要如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