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吗?”雷方云忽然问道。
玉儿煞白了脸,颤声道:“主人,您要赶玉儿走吗?”
雷方云无视她的惊慌,冷着脸道:“你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玉儿惊急之下只能拼命摇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雷方云大步迈进了宅子。她紧抱着手中的竖箜篌,迷失在山庄重重的回廊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总有一股不安,林中又尽是漫天的大雾,神经已成为一根紧绷的弦了。自从见到了雷方云俊美的脸上有着疯狂的痕迹,一种要将天地全都毁灭的痕迹,她便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噩梦会在什么对候来临?这次的噩梦结束了,下一次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深夜里,月色不再莹白如玉,倒似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树影迷离,似是黑夜中倾巢出动的恶鬼。她从不安的睡眠中惊醒,披了件衣服便冲到门外。眼前有一片红光不停地闪烁着,蔓延着,张牙舞爪地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吞噬。
她无法确切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与一群企图拉走她的人对抗着,要往那片红色的世界奔去。一双冰冷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拍向她的肩头,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她很痛,还有雷方云阴沉的脸。
朦朦胧胧之间,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挣扎着站起来,眼前出现的似乎是火光。她忍着肩上的痛,往半山腰的宅子走去。被泪水刺痛的双眼终于在一片火海中认出睥睨着眼前一切的雷方云。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无情的火焰。
“主人!”她哭喊着,让雷方云不悦地皱皱眉,停下脚步。
“你回来做什么?!“雷方云决然而疯狂的眼神扫到她捂着的肩头时,微问了一下。
“你把这里烧了,那我要去哪儿?!这里没有了,我又是谁啊?!”她哭喊着,一字一字道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惊惧不安。
雷方云的眼神幽深莫测:“你若想要个名字,你就叫雷方云吧。”
他声音中深深的叹息刺激了玉儿失控的情绪。雷方云?一个多么遥远多么痛苦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的名字!
她的泪缓缓流下,她的眼再也望不见一个清晰的影子。她跌坐在山间的小路上,痴痴傻傻地看着她住了多年的房子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天空下起了雨,阻止了火势的蔓延,也淋湿了她的心。她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走过了青石路,走过了小石桥,走过了山脚的茶亭,走过了山下泥泞的小路,走过了一幕幕的回忆,也走出了维系着她的生命。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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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你家在哪里?告诉我吧,我派人送你回去。”一个美艳女子打量着面色苍白的玉儿——雷方云,柔声问道。
一席话让玉儿呆滞的眼神又多了抹空洞。她望着眼前的纱帐,说不出话来。从在外漂泊,到最后被这个好心的夏家二小姐带回家来。她恍惚得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许久,她的声音从床上的纱帐里飘了出来:“雷方云。”
“是你的名字吗?”夏瑶荪沉着地想确定。眼前这个清秀女子犹如一尊琉璃女圭女圭,死寂得不像人类。她毫不怀疑即便此刻她将这女圭女圭打碎,她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算是我的名字吧。”她低低的声音犹如叹息,在空无一物的心里飘荡着,凝成了一颗石子,成为心底惟一存在的东西。
“你家在哪儿?”夏瑶荪虽然猜到了十之八九,还是问了。如她所料,雷方云摇了摇头。
“留在这里吧。”夏瑶荪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问道。
“这是我的家吗?”雷方云茫然问道。
夏瑶荪一双细长的凤眸一闪,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无论谁给雷方云一个家一个方向,她都会接受,甚至是她的名字。
挥退丫鬟,她紧紧握住雷方云的手。
她注视着雷方云无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你夏瑶荪,好吗?”
她清晰的字句紧紧缠绕着雷方云,犹如藤蔓一般一点一点地绕上她的身体,直到将她全都包裹住。末了,她的眼睛里抹去了一寸大的浑浊。露出点清明的光亮。她问道:“夏瑶荪?”
夏瑶荪微微一笑,似魔咒般地重复了一遍:“是的,夏瑶荪。”
有天夜里夏瑶荪忽然来了。
“记得吗?你是夏瑶荪?”她沉着地问着雷方云。
雷方云起身坐在床上,听着她说。她没有话说。夏瑶荪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另一场雾,虽然小些却更浓。
夏瑶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哀伤,很凄凉。在幽暗的夜里,没有烛火,没有星光。
她这样说着:“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不能嫁给别人。”
她径自说着,也不去管雷方云的反应。
“我决不能嫁进东平郡王府。”
“方云,你为我嫁了吧。就当是可怜我,替我受了那些荣华富贵吧。”
雷方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到让她都忘了言语的女子,嘴角噙起一丝冷冷的笑。这就是交易吗?别人给的东西都是代价这样昂贵的吗?荣华富贵对她这个孤单飘零的女子没有意义。
但是,是不是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拥有所有她没有的东西呢?一个家?一个亲人?
夏瑶荪的眼睛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漆黑的夜里虽然不能视物,她却听到雷方云的呼吸声重了,她的眼睛便捕捉到了她预料的一切。
“方云,应了我吧。”夏瑶荪的手覆上她温热的手,让她感到一阵冰凉。
直到夏瑶荪离开,她都没有出声……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在黑夜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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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有安神之效。至今丛王妃的屋里还有一股散不去的香味,淡淡的,却能让每个人闻到,渗到每个人的肌肤里,平白地添上一股哀怨。
赵丛烈站在屋前,眼光略略一转,便看到屋前的一片废墟。那里原来也有华美的建筑,也有洋洋的喜气。那里原是赵丛德的居所。
“小王爷,时辰到了。”奉命去洛阳接新娘的李叔益在这废园里找到了东平郡王府的小王爷赵丛烈。
赵丛烈兀自站在那儿,对李叔益的话置若罔闻。
“叔益,你说他会回来吗?”赵丛烈背对着李叔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李叔益瞥了眼四周残破的景象,沉重地说道:“他不会回来的。”说到赵丛德,李叔益的口吻像是朋友一般。他的母亲是赵家兄弟的乳母,他又蒙王爷恩典和两位小王爷一起读书习字,和他们一起长大,是以多了份主仆之外的友情。
“即使我娶了夏瑶荪,他也不会回来吗?”他的声音很低沉,半含着威胁。
李叔益暗自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服他这颗顽固的脑袋:“不错,丛德在洛阳的时候的确待夏二小姐有如妹妹,但他是不会回来的。”
“他不怕我亏待夏瑶荪吗?”赵丛烈转过身来,眉宇间的自信让李叔益更觉心酸。他难道忘了赵丛德根本不会知道他娶夏瑶荪只是希望赵丛德会出现在他的两个亲人的婚礼上吗?
“即便他担心,他也不会回来的。”李叔益深吸了口气,道,“丛烈,他死了!一年前就死了!”至今还没有人敢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这个事实说给赵丛烈听。他也并非胆大,而是不得不说,毕竟这是婚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