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成了长孙家的人?”他们在唱什么戏?
瞧她诧异,喜姨不禁蹙眉。“你不是收了他的定情信物?还在『麟盛行』承认了是他的人?”
这般暧昧的情状,自然让容昊和喜姨联想到这两个孩子……肯定越礼了。
“那只是个权宜之计!那天官卫来势汹汹的,倘若我不点头认了,他就没有把我留在『麟盛行』的道理啊!”她急切解释,难以置信他们会那样看待自己!她向来循规蹈矩,怎么会跟长孙晋干出那种……那种苟且事?!
容昊和喜姨面面相觑,疑惑长孙晋怎地没道出这些隐情?
“你们为何不先对我问个清楚后再作决定?”眼看这般轻易便化解误会,容云扶着额,既头疼又无力。这玩笑开得太大,她真的承受不住。
如何能想像,长孙晋会在她回家当天就跟爹爹一起挑好了日子,并决定十天后迎娶她进门?扳扳指头,她六天后就得嫁人了,再也不姓容——
“你爹爹有说要叫醒你的,是我怕会打扰到你休息,才拦住了你爹爹。”喜姨自责不已,她并不想像上回那样对云儿逼婚。
当时她只觉得木已成舟,既然点首应允了这门亲事,又何必再责备她与长孙晋胡来的事?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云儿,别怪你喜姨了,她连日为你奔波嫁奁事宜,已经很累了。”出言护着爱妾,容昊拢眉道:“还有,那个定情信物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真收下了就是答应了阿晋的求亲,你嘴里说的权宜之计,在我看来……阿晋倒是很认真看待的,他既存真心,你就认了吧,别再像上回那样吵得鸡犬不宁,嚷着要退婚。”
他晓得云儿未必喜欢长孙晋,但也明白日久生情的道理,何况这么多年来,他多少也从这两个孩子的打闹中瞧出些端倪,长孙晋对她有情便不会待薄她,他倒是很放心把女儿许给他的。
听着爹爹的劝导之言,容云心知他只想把自己嫁出去,再这么跟他争下去准没结果,她要知道长孙晋娶自己的真正意思,而非旁人陈述的答案。
“他是否真心,也得问个清楚才作数!”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开了舱厅,匆匆下船去找长孙晋。
她不愿的并非是这场弄假成真的亲事,而是不愿糊里糊涂、模不清他心思便嫁人。
他是真心抑或报恩?还是为了顾全她的名声?她不要抱着这些心结嫁入长孙家,当年与陈家解除婚约后,她就打定主意终生不嫁,但如今他开口提亲,她竟又开始奢望起来了。
她奢望自己能跟楚楚一样有个知心永随的良人,而非为了其他瓜葛强行缔结的姻缘。长孙晋只是想报恩的话,她宁可退婚也不要成全他这份非己所求的美意。
成亲之期日近,她不能再躲避自己的感情。
“瞧,是容家千金,没想到『麟盛行』的二当家会看上她。”
“那二当家相貌堂堂的,为何会看上这种为家计抛头露面的女子?他俩一个河深、一个井浅,依我看哪,这当中定有隐情。”
“是呀,我才听王大婶说可能是二当家酒醉糊涂,与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才急着要成亲哩!瞧城里多的是与二当家匹配的千金,他有必要娶她作正妻吗?”
容云戛然止步,掉过头瞪着背后那两个兀自说得快活的三姑六婆。
当天在“麟盛行”的权宜之计,怕是在她酣睡休养的四天里传得家喻户晓了,她并不在意旁人的非议,只是那个潜藏的心结被挖开了,她气恼到无法再听她们说下去。
长孙晋的确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正因如此,她才那么在意他根本不如爹爹所言的那般真心。
被她肃杀的眼神慑住,那两个大婶立时噤声,各自往她两旁绕开。
容云不让自己再费神于这些人身上,转身就走。
踏入“麟盛行”,铺里的人抬头一见是她,不约而同地喊了声“二夫人”,她神情冷淡,不予回应。
她会不会成为“二夫人”,还得看他们二爷的造化。
漠视周遭的注目,她向小厮平声道:“我想见你们家二爷。”
“二爷正在会客,二夫人先到大厅候着好吗?”
容云颔了颔首,步进内院之时,却被迎面而来的男人顿住脚步。
是那天来禀报曹纪风重搜“隆容”的官卫。
饼目不忘的本事几乎让她吓破胆,她立即回过身,低垂着慌张的脸孔,习以为常地躲避官卫的注意。
那名官卫挑了挑眉,向身后的男人露出兴味的笑容。“你的内子真有趣。”
瞥了瞥已躲到角落去的人儿,长孙晋勾唇,淡漠一笑。只有他明了她的可笑反应下,藏的是她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惶惧。
送走了客人,他走近她,大掌抚上她隐隐打颤的纤细肩头。
今后有他的庇护,他绝不让她再这样惶然度日。
“云儿?”
他的叫声唤回容云闪躲的目光,她转头望向他严肃的脸庞,霎时懂了他的苦心,也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想笑出声,黯淡的眸心却藏着一抹失落,嘲讽自己的愚昧。
在锦衣卫尚未松懈对他们两家的盯梢前,他们的确得把当天的戏继续唱下去,方才只差一步,她就要在那名官卫面前坏了大事。
她怎会认为他真要娶自己?他瞒住所有人或许不当,但这是唯一能保全两家的方法,毕竟,他们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锦衣卫周密的耳目。
终究弄懂了他娶她的真正目的,应该豁然开朗,松懈心头的紧绷,可为何她的心这么难受?本来尚存着一丝期待的窃喜情感,如今却令她失望得疼痛。
那样的心酸与痛楚,让她觉悟,她爱上长孙晋了。
与他相识太久,她不知这是何时萌芽的情愫,只知记忆里的悲喜忧欢,太多情绪、太多片段都有他的参与,从来触动她情绪最深的,也只他一人……
“怎么了?”长孙晋皱眉,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摇了摇首,挥去所有难堪,对他强颜一笑。
“我早上去看你,喜姨说你还睡着。”凝睇她脸上略带苍凉的笑容,他的眼透出不舍。“刚睡醒吗?吃了吗?你脸色很白。”
他的关心教她更难过,也险些逼出了她的泪。
“嗯,睡太久了,有点头昏,我这就回家吃饭。”说罢,她立刻转身,急着想逃,把之前可笑的决心抹个一干二净,她已没有勇气去问他真不真心的问题。
这桩婚事,她该庆幸自己并未高兴太久,还赶得及唤醒自己,不然当真那么冲动向他开口,他肯定会被自己的愚昧吓坏,弄得两人都尴尬。
“你来这儿……就是想对我说这些?”他及时拉住了她离开的脚步,直觉她有事,但见她小脸低垂,他读不出她的表情。“我这几天登船探望,想跟你交代成亲的事,我知道自己办得太急,还没——”
“我懂的!”急急打断他的话,容云抬起脸,强笑道:“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放心,我会做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失望。”
不要……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那样无情的筹划,既是心知肚明就不要再说了,她怕自己承受不了,下一刻即大哭出来。
她意指将会做好他妻子的本分?但为何她眼底却充斥着哀伤?
“这件事……你是同意了?”他不安地问,头一回尝到紧张得呼吸快停的难受滋味。
他从未探问过她的意愿,从提亲到下聘,所有事都是他一人的主意,他知道自己没必要把婚事办得这么仓卒,即使流言四起,也该先取得她的允诺再正式提亲,但急于拥有她的私心掩盖了他的理智,难得觑得了这样的牵绊,他自是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