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左一右抓住办膊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但回过神才意识到那一声叹息其实是她叹出声来了。
她再叹,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将走入终点呢?
程芷岚在家“闭门自省”两日后,今日程府门口忽然有辆马车驶来,停妥后,一名中年男子面色沉静地走下车,并拍了拍程府大门的门环。
门房打开门,因不认识这男子,问道:“先生,请问您……”
“你们家太傅在吗?”中年男子问道。
门房回答,“主子在,不过主子说他正闭门自省中,不宜见客,还请您……”
“闭门自省?哼,省省他的装腔作势吧。我要见他。”中年男子气场威仪十足,推开门房便自己往里走。程府的下人见状,也没人敢拦他。
第5章(2)
程芷岚正在前弄书房前院的花花草草,他穿了身像花农的短青衫,正在锄草,没看到中年男子走进,自言自语地说:“回头得去寻几样新鲜花草来,这院子里连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都没有,难怪会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中年男子沉声发问。
程芷岚举目一看,笑了,“陛下,您怎么会大驾光临寒舍?”他虽然诧异,但也没有行礼。
这不远之客竟是华岚皇帝尚楚雄!
尚楚雄看着他,沉吟道:“这两日把你关在这儿,知道错了吗?”
“臣一直都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啊。陛下不许臣插手杜松的事,偏偏臣还救了他闺女,这事是臣不对。”程芷岚认罪的态度极好,但说不上有诚意。
“知道不对还要插手?知不知道你这己经算是欺君?”尚楚雄眼睛一瞪,似要发怒。
程芷岚不以为意的笑道:“可是陛下一向自谢为英明君主,为什么这一次非要和杜松这芝麻小辟过不去?完全不像陛下的风格啊。”
尚楚雄哼了一声,“鬼灵精,就你想得多。”
“别人也有想得多的,但是哪敢和陛下说?您雷霆一怒,底下就嗓若寒蝉。”
坐上旁边的石凳,尚楚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想说就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
他叹口气,收起玩笑模样,“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为的就是能摆月兑周边几国对华岚的牵制和威胁,祝且近来天府开始独大,邻国都有危机,偏偏杜松这边睡小知府太过清廉,竟在这敏感时机得罪了镇守宿城的太守徐万年,徐万年才会弹勃他贪污腐败。”
“徐万年这几年战功的确不小,前年和诏河一战得胜,为我方争回颜面,当年陛下轮番重赏,徐家荣耀百年未有。如今徐家和杜家闹翻,陛下为私为公,都要向着徐家,也可以理解。只是,对人家小泵娘还要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毒辣了。”
尚楚雄冷冷道:“听你这口气,是要为杜松鸣不平了?”
“那个笨蛋,敢和功臣对上,臣干么要为他鸣不平?如今更害得臣丢了太傅头衔,臣更不可能帮他说话。陛下要杀就杀吧,臣无所谓,只是他女儿……那个杜竿竿,是臣一个朋友的朋友,她若是死了,臣的朋友会伤心懊悔很久,所以还是请陛下网开一面,能放过她。”
“你朋友的朋友?”尚楚雄挑高眉,“你几时对朋友的事这么上心?是什么朋友?”
“一个……舌头太长的朋友。”程芷岚一笑,“或者,陛下还有别的原因可以放她一马最好,当然,这样就更可以让她知道天恩拮荡了。”
尚楚雄曲指在石桌上敲了敲,皱皱眉,又看他一眼,“你向来能猜出朕的心思,朕知道你还藏着心里话没说,说吧!你救杜松女儿的真正目的。”
忽然程芷岚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陛下英明睿智,臣想,既然陛下想让华岚开创百年未有之基业,如徐万年那样的蛀虫若是留下太久,必然会蛀坏了朝中栋梁,若是陛下能断案公正,还杜家一个清白,将那真正的坏人绳之以法,您想举国百姓会怎样称赞您?”
“一个曾经获得圣宠荣耀的贪官,陛下也不会包庇纵容,四梅之内谁不敬服?就算徐万年身边有一群亲信部下会为他呜冤叫屈,那些人不过是怕自己跟着倒霉,所以死抱着这棵枯树不肯放手罢了,不会出乱子的。”
“看来你的确己经想明白了。”尚楚雄轻轻叹口气,“怪朕前两年识人不情,太宠信徐万年了,现在宿城那里到处都是他的人马亲信,朕己得到密报,据说诏河有可能和长泰朕手侵略我们华岚,宿城是地处三国边界的要塞之地,朕不能不保徐万年,以保华岚啊。”
“牺牲掉杜松,陛下真以为可以保得宿城、保得华岚吗?徐万年是什么样的人,他手下清楚,跟随他的人,以及宿城的百姓,谁不清楚?与诏河那一战,他说歼敌一万,陛下真信有一万?”
闻言,尚楚雄一震,“什么意思?”
程芷岚继续道:“日前臣认识一个到京城准备科举的宿城举子,他说宿城早有流言传出,与诏河一战,其实我们自伤七千,不过歼敌三千而己,但徐万年为了表功,自己改了数字。”
“徐万年竟敢如此欺君误国吗!”尚楚雄震怒地一拍石桌,“有何证据?”
“证据臣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但陛下若是有心调查,只要派人去诏河打听打听,他们是怎么说那一战的?两相必有出入。若要真凭实据……为国捐躯的士兵会发放抚恤金给其家人,若真是死了七干人,那这七千人的抚恤金是否己经发放?若没有发,必有孤儿寡母怨声载道,若是发了……又是谁掏出这笔款项?”
程芷岚一番陈游,入情入理,让尚楚雄无法反驳,仅是默然坐着许久。
“陛下不想做恶人,那就悄悄放了杜松吧,不必非要他死啊,罢免官职即可,您非要杀他和他女儿,莫非是徐万年还有什么可威胁陛下的?陛下才会这么怕他?”
尚楚雄一挑眉峰,“朕会怕谁?你别小看了你父皇,好,杜松朕饶过他,徐万年的事情我自然会振人调查,若是与你所说不符……哼,你可就小心点儿你的!”
程芷岚哈哈笑道:“陛下自小到大都没有打过臣一下,如今为了外人吓唬臣,这就是您的为父之道吗?小心臣到亲娘坟前告您的状!”
“你才别拿你娘吓唬朕。”忽然尚楚雄好奇地问:“对了,你那个朋友是谁?让你这样仗义出手。朕怎么不知道你在朝中有这样交命的朋友?”
“算不上交命,就是……怕她罗唆唠叨。”程芷岚尴尬地模了模鼻子。“好歹她不久前还给太子殿下看过病……”
“你说的是……顾芳华?”尚楚雄的眉头紧皱。“原来那丫头和你还有交情?”
听出他口气不对,程芷岚问道:“她怎么了吗?”
尚楚雄冷冷说道:“刘妃在宫中自杀了,这事……你大概是没听说。”
程芷岚一怔,“几时?”
“昨日。”尚楚雄盯着他,语气有了责备,“莫非她自杀在你意料之中?否则你应该说『为何』,而不是『几时』。”
程芷岚尴尬地说:“她的事臣的确是耳闻一些流言。陛下别生气,臣不是长舌妇,臣纵然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总不能到您耳边说吧?刘妃被冷落太久,虽然这事肯定是她不对,但看在她也算知道羞耻,肯自杀谢罪,陛下就别……迁怒旁人了吧?顾芳华不过是个小小太医,各宫娘娘的话哪能不听,就是她知道了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