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身子,正色答复,“一统江山。”
“是。”玉颂明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浮云已经被晚霞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轻声慨叹,“殿下正在实现他的第一步,而我必须助他一臂之力。”
圣怀璧接到玉阳送来的公函时很是诧异,将它交给令狐问君,说道。“小谢说要亲自来圣朝观礼──不觉得奇怪吗?”
她正在教儿子写字,听到他的话,也是一怔,“小谢要亲自来?这个时候金城倩不在玉阳,他为何不在玉阳坐镇?”
“总不会是为了给我面子吧?怕三国之中无一国主前来,让我面上无光?”他嘿嘿笑了几声,却不觉得愉快,将那份公函拿回手里翻来覆去地颠倒摆弄。
令狐问君问。“确认是他的笔迹?”
“是,还盖看玉阳的国玺,不会有错。”圣怀璧靠看椅背,闭上双眼,想了一阵,又睁开了眼,“问君,你怎么想?”
她把着儿子的手,一撇一捺写下个最简单的“人”字,对儿子说。“晨儿,把这个字好好写上二十遍。”
“这个字我会写。”圣心晨嘟着嘴。要写二十遍同样的字,多无聊啊。
她柔声引导儿子,“会写,和能写好看是不一样的。古人说字如其人,你现在的字写得歪歪扭扭,难道做人也要歪歪扭扭吗?”
圣怀璧笑道。“你就说歪门邪道好了,哪有歪歪扭扭的做人?”
令狐问君没有接话,她安抚好儿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份公函又看了一遍,“小谢写这封信的目的也许并不是要给我们看,而是给其他人看。”
他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将头枕在她的左肩上,“继续说。”
“你我都知道他这时候不该离开玉阳,但是他偏偏说要来,或许来圣朝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要告诉某些能看到这份公函的人,让别人以为他是要离开玉阳了。”
“嗯。幽学的密函还没有送过来,真正的消息大概要再等一两天才能送到。”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金城那边的消息送来得也很慢……”她比心忡忡,“金城倩回去之后突然断了音信,尚启阳那边也没有消息送来。当初你让我把尚启阳暴露给她,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尚氏一门?”
“不会。金城现在国中有变,咱们许诺给她一万人马,她纵然看尚启阳不顺眼,也知道这是我们留在金城的重要信人,她若想倚靠圣朝保护金城不被黑羽吞并,就万万不能对他下手。”圣怀璧偏过头看向百无聊赖在纸上“画”字的圣心晨,沉声喝道。“你若不想好好写这个字,爹就再给你写一个别的字,到时候你若是写不好,就不是写二十一遍,而是写一百遍了。”
他抖了一下,手中毛笔上的墨汁滴了一滴在纸上,但他倨傲又不服气地仰着头说。“爹写什么,我也能写!”
“好!有点胆色。”圣怀璧冷笑一声,放开爱妻走到书桌旁。
令狐问君叫了一声却没叫住他,眼见今天儿子是有点心浮气躁。也罢,就让他用自己的方法教导儿子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写什么字?她便走到桌边凑过头来看,这一看之下差点笑了出来,原来是个‘龘’字。
这个字由三个龙组成,对于初学写字的孩子来说,写一个龙字已经很难,七折八拐不说,更要安排好间架结构,三个龙字凑在一起,还要大小分开,合理的规避让笔,稍写不好,就是鬼画符一般的挤在一起了。
“哪有让三岁的孩子写这么难的字的!”令狐问君一看儿子那皱巴巴的小脸,就忍不住心疼起来,“写一个龙字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父子之阅既然已经斗了口,现在就要斗手。过几日我就是圣皇了,你见过言而无信的圣皇吗?”圣怀璧一端起父亲的架子就威仪十足。
圣心晨咬着牙说。“那,爹先写一个。”
圣怀璧嘴角一扯,“小滑头,爹不是已经写一个了吗?好,爹就再写一个,然后你写二十个。”
他接过儿子的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信笔写下一个‘龘’字,他的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逸丽而不失刚毅,看得令狐问君都情不自禁叫出个‘好’字。
圣心晨更傻了眼。他哪里能写得出这么好看的字来?但是又和父亲说了大话,只能硬看头皮在纸上“画”这个字一一个歪了,两个倒了,三个四个黑成一团,他不由得哇哇大哭,“娘,这个字就是鬼打架!是爹编的!”
平日只要他一哭,令狐问君就会抱着哄他,今天她却没这么做,而是正经的解说。“这个字还真不是你爹编的。它念‘踏’,《说文解字》中可以找到,不信娘一会儿翻书给你看。你爹让你写这个字,是因为它内有三条龙,你是皇孙,是当今圣朝皇室的第三代,这个字若不会写……可就要让人笑话了。”
见母亲今天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圣心晨只得擦擦眼泪低头继续写字,但脸上的泪痕没有擦净,一边写还一边吸着鼻子抽噎。心中大概不知道有多懊悔自己刚才找来了这么个大麻烦。
令狐问君看看圣怀璧一脸得意的样子,暗暗在他后腰掐了一把,小声道。“现在你高兴了?终于在儿子面前又逞了回威风。可让他这么小的孩子写这么难的字写不出来,你能什么好得意的?”
“不是得意,而是要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的事情简简单单,脚踏实地,但他不肯做,非要好高鹜远,当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见令狐问君凝眸望着他,圣怀璧被她看得怪怪的,笑问。“怎么了?”
“你啊,老说我用大道理压人,其实你的道理比我还多,不过你说的都对。”等晨儿今天为了写这个字后悔不已后,再让他写“人”时,就不会抱着小觑的心思对待了。
此时,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只见兵部的老尚书肖怡然突然出现在门前,气喘吁吁地说。“相……黑羽……宣战了。”
令狐问君的心似是被人猛地抓住又重重地向下一拉,沉到看不见的深潭里。
“怎么会突然宣战?”她急忙接过他手中的战报。
圣怀璧在她身后却悠然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黑羽王怕我登基之后他们更难对付,所以要抢在这时先下手为强。他以为我们忙于退位和登基两件大事,必然难以分身分心对付他们,殊不知……我早就恭候许久了。”他对看肖怡然眨了眨眼,“肖老爷子,将咱们的海军点齐战船和人手,放出风声去,就说登基大典不会因为黑羽的进犯而改期,相反的,新皇还要御驾亲征呢!”
“你敢?”令狐问君回头怒喝,“这不是五年前,不是你做皇子的时候了!”
“的确不是。”圣怀璧点点头,白皙的脸庞映得那双火焰般烧灼的双眼更加明亮,“因为现在一朝三国都将是我的天下了,所以更容不得黑羽人撒野!”
第八章烽烟再起(1)
黑羽的宣战来得突兀,甚至没有任何理由。
圣怀璧直接和令狐问君去了兵部,得以知道更进一步的详情。
“黑羽这一回只集结了一万大军,战船五十艘,前日从黑羽的各个港口一起殷航,昨日到达距圣朝一百五十里外的海域,停泊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从前方带回第一手消息的传讯官如是回禀。
“一万大军?”圣怀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万人够干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