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惊天之案还没有惊动父皇,四弟又怎么有胆子公然对付自己?他就算是再得宠,也是要顾及父皇的,毕竟他圣怀玥也是皇子啊。
思及此,圣怀玥终于点头笑道。“好吧,既然你们家殿下这样诚意相邀,我就过去看看好了,只是没法待太久,只能辜负那些美酒佳肴了。”
接看他随看那少年到了雀灵苑,被领进后院的潇湘馆,果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男声晰叩呀呀地在唱曲。
圣朝这里,这几年很时兴由男扮女装唱些风月之曲,后来圣怀璧又从中原找了两名教习,从苑内挑了几名身材相貌声音都好的少年,开始抖目寅剧目,每年宫内有庆典时,偶尔圣皇也会让他们摆上戏台听上几段。
圣朝向来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从男宠到戏子,那些王公亲贵向来是紧跟圣皇之后,因此,雀灵苑里会唱几出戏的美貌伶人个个更是声名在外,极为得势。
圣怀玥以前也曾经帮圣怀璧写过几首词给这些伶人唱,但他自己并不愿意借看这些戏子出名,所以从不许圣怀璧对外声张那些戏词出自他的手笔。
今天他驻足在潇湘馆门前,听到里面传出的正是自己以前写的一段唱词--
“凝眸望,愁白三千烦恼丝儿长,梦正香,醒时如幻泡影贪梦凉。悬灯空阶上,花影足前芳。莫忘莫忘,昨宵情浓红罗帐,今朝何处傍鸳鸯?恨断肠,千丝万缕皆荒凉。举目是残阳。”
他听得心里一沉,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那屋内丝竹之声却停了,只听圣怀璧的声音传出,“怎么唱得这么矫情?有哪个达官贵人真喜欢听你们把闺怨之词唱得这么哀怨的,他们不过是和你们玩玩而已,你们要记得这词中幽恨是假,勾情才是真,重来重来。”
圣怀玥听得苦笑道。“四弟,你别歪曲了我这段词儿,什么幽恨是假,勾情是真?你把这唱词的人说得这么轻桃,把写词的人又当成什么了?”
有人帮他掀开挂在门上的厚厚棉布帘,只见这馆内到处生看火盆,屋内暖融融的,将早春的冷峭催暖了,竟还有几盆鲜花盛放,也不知道是圣怀璧从哪里找来的。
圣怀璧自己则只穿了件月牙白的中衣斜躺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身边就是一个燃烧正旺的火盆,火焰的温度使得他的脸红彤彤的。映着他的黑眸乌发,整个人更是说不出的风流旖旎,俊美佣懒。
他看见他进来,也不下榻迎接,只笑着在榻上招招手,“二哥来得正好,你若不喜欢我这么说,便亲自来教教他们。”
圣怀玥靠看他坐在榻边,侧目看他,问。“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刚听说了咱们那位大哥的下落,心情当然好。”圣怀璧竟歪过身子靠看他,在他耳畔俏声道。“你想不想知道他被父皇怎么处置了?”
大概是被这屋内的热气弄得也有些心浮气躁,他忍不住拉住四弟的衣袖,急问看,“他去哪儿了?”
“洪明岛。”圣怀璧歪着头,笑得天真,“我看他这回是翻不了身了。”
圣怀玥听到这消息心头也是一惊,但表面更是装得大吃一惊的样子,“怎么会去了洪明岛?那种地方岂是大哥可以住的?”
“他有什么不能住的,佛家说众生平等,民间俗语还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他犯了这么大逆不道的重罪,父皇遗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极度宽容了,若是依看我的脾气啊……”
他没有说完,只用手指点选了一名站在面前的伶人,又转头对二哥说。“所以我刚让他们排了一首新曲,词儿写得可妙了,二哥要不要听听?”
“……嗯,好啊……”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兄弟两人紧靠地坐着,他的衣服又穿得松垮,从自己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细窄的锁骨露在领口之外,那白哲的皮肤倒比女孩儿还咬娇女敕许多似的……圣怀玥忍不住喉结颤抖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哭也哭得,笑也笑得。且看这众生芸芸,茫茫世界,却有几个不疯不傻,不痴不孽?辛苦几十年,不过为了那有眼的铜圈圈,岂不知黄土之下,还不是一缕轻烟?再美的明眸烂成一个个黑洞,柔女敕的肌肤也难羽化登仙。
“锦缎续罗腐成残丝碎片,成堆的珠宝供养了土地爷二最可笑是那生前的冤家,原来一样头枕棺木,哑口无言。精美的画梁结了蛛网,墙上的琵琶也断了弦。一本本诗书枉自霉烂,可怜那睡里梦里不忘的紫金冠。说什么莺飞草长,谈什么花明柳暗,到头来霏霏婬雨,不知嫁衣为谁穿。情义变作流水,痴心妄成笑谈。若将愁情与天知,终不如笛箫一曲,清风明月共纠缠。”
这段唱词,唱得抑扬顿挫又千回百转,那唱曲的伶人声音极好,如丝绸般的声线,仿佛唱出金子般的光彩,可听在圣怀玥的耳朵里,却从背脊一阵阵往上泛着凉气。
他不禁挤出一丝笑意对圣怀璧问道。“四弟从哪里找来这么诡异的词儿?听看让人心里都发寒。你这是要唱给谁听啊?父皇可不喜欢这种靡靡之音,回头还得说你动摇人心。那些想升官发财的臣子们更不会喜欢,你把他们的后事都唱完了,让他们这辈子连个奔头都没有了。”
圣怀璧呵呵笑道。“人生在世太多想望可不好,偶尔也该给他们敲敲警钟,你看大哥,若是早听了这一首,何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圣怀玥低着头想了想,“可父皇怎么能忍心……就算是父皇决定这样处置大哥,又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对外有个交代,任由满朝臣子们这样东猜西猜的,也不利于安定民心啊。”
第十二章捉奸在床(2)
“父皇英明睿智,圣心难测,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侧身拿了个酒杯塞给他,圣怀璧亲自为他斟了酒,“不过日后这朝中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可以为父皇分忧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二哥可要多帮看弟弟。”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圣怀玥喝了口酒,斜睨着他,“我听说……你要大婚了?”
“市井流言都传到二哥耳朵里去了,”圣怀璧眉眼弯着,笑得风流。“你说我娶令狐问君好不好啊?”
“你心里真喜欢她?”他试探着说。“这女人可不简单,自小在外浪迹江湖,现在又做一朝丞相,你压得住她吗?”
“就因为她是丞相,不能让她日后真的爬到我头上去,所以才想着娶她回家做娘子最好。她背后是整个令狐家族,你知道咱们朝内多少重要的宫位都是令狐家的人坐看,都说擒贼先擒王,我擒住了令狐问君,不怕制不住令狐一族。”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圣怀玥挥挥手,让那些唱曲的伶人都退下,接看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看令狐问君不是个容易听人摆布的女人,你还年轻,择妻务必慎重。眼看你就是要被立为太子的人了,你若娶了她,以她的身分家世,肯定是要做正妻,日后便是要做皇后的。一国之后啊,你问过父皇的意见吗?”
圣怀璧歪着头想了想,“你觉得她这么不合适吗?我看她倒是挺好的,我和她…也算是有些接触,她为人处事很有分寸的。”
“那是因为她现在说到底还是个臣子,等她若做了你的妻,可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好脾气了,我记得你大败黑羽那一战之后,为你设宴庆功,她就气势汹汹地来找你,不就因为父皇随口说了句让她做你的老师,她就连君臣之礼都忘了。四弟啊,这女人真的与你不般配,二哥是为你好,她还大你两岁吧,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了,哪里还嫁得出去?你若想娶,天下那么多年轻美艳的女子都眼巴巴地等着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