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冰浑身一震,“北燕残部?这不可能,我已亲自签下命令,要北燕所有军队停止抵抗,就地等待整编。”
沈慕凌用白绢擦了擦手,起身建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军情有误,还是确有其事?”
她盯着他的眼道:“兵部乃军机要地,王爷敢让我去?”
他淡淡一笑,“你现在身处天府帝都,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让你去的?”
狂傲,是因为自信。现在的她是人家的笼中鸟,他有足够的自信将她掌控在手中。
陈燕冰深深吸气,“好,我和王爷同行!”
陈燕冰和沈慕凌一起来到兵部,令兵部震动不小。
兵部尚书苏博青当面就问:“王爷,今日所谈之事,皇后娘娘不宜在场吧?”
沈慕凌眉梢一扬,“怎么?北燕之事,北燕公主不能听吗?”他亲自拉过一把椅子,“皇后请上座。你们有什么急事,就直接当着我和皇后的面说。论行兵打仗,你们当然个个都是行家,但是要说对北燕人的了解,你我都得听皇后的。”
武王都放了话,众人哪里还敢不听?只是一个个神情古怪,显得极为勉强。
苏博青闷声道:“也好,这群北燕残部皇后娘娘肯定是认得的。他们的领军人物叫风自海,真是个疯子似的家伙,我们这边派人去整编投降人马,他竟然坚持不交兵器不交人,所以和我们的人爆发冲突,双方各有伤亡,我们这边死了十三名士兵,将士很是愤慨,都吵嚷着要灭了这伙人,宁要死尸,不要活敌。”
事态竟真的如此严重。陈燕冰蹙眉道:“风自海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个倔脾气的,皇兄在世的时候,他都敢公然违抗皇兄的命令,更别说你们了。他对北燕一腔赤忱,众多北燕旧臣中,最反对北燕投降的就是他了。我本以为我来到天府之后,他能死了复辟北燕之心,没想到还是这么强硬。”
苏博青哼声道:“强硬也没什么,在战场上我们什么难缠的敌人没遇过?现在只等王爷一句话,这群人该怎么处置?他们不过剩下六、七百人,咱们这边有三千精兵把他们团团围住,五打一,必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不可!”陈燕冰急忙阻止,“我已经和陛下签订两国契约,讲好我带北燕举国投降,陛下不会伤害北燕军民。风自海虽然是个疯子,但那六、七百士兵何罪之有?这一战万万打不得,否则万一激怒北燕其他百姓或军民,可就不是三千灭六百人这么简单。”
“那要怎样?打不得,可也和不了!难道就这么僵持着?”苏博青一脸的不悦,似在抱怨。
陈燕冰看向沈慕凌道:“这样吧,我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军前给风自海。”
“他若不理睬呢?”沈慕凌缓缓开口。
她叹口气,“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听我的,否则也不会坚守到现在都不投降。所以这封信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同时要请王爷派人带着我的另一封书信送到北燕长岭县,那里的驻军将领叫左冲,是风自海的丈人。风自海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这位丈人的话却极为敬服胜过圣旨。左冲会听我的话,收到书信后一定会即刻赶到风自海的驻地劝阻他。十天之内,我保证左冲会押着风自海到帝都来请罪!”
“又是十天?”沈慕凌幽然笑道:“你要欠我几个十日之诺?”
她忽然想到那追查奸细的十日之约自己还背在身上,现在居然又加上一个。但情势紧急,也顾不得那些了立即回应,“兵不血刃的退敌是兵家上策,王爷若肯采纳,我这就写信。倘若这两封送出之后依然毫无用处我就认了,那六、七百人任你们处置!”
他看向众人,问:“还楞着做什么?竟没有一个人为皇后娘娘铺纸磨墨吗?”
苏博青沉着脸走上前,从桌案下的抽屉中拿出信笔,旁边有人忙为皇后磨墨。
陈燕冰快笔写好信,对沈慕凌交代,“我个人的印信留在宫内了,不盖印只怕他们怀疑书信的真假,我这一双耳环还是北燕旧物,上面有北燕皇室的图腾,他们应该认得出来,烦请王爷让送信的人务必先把耳环送上再给他们看信。”说着,她一边将耳环摘下,分别放在两封信上。
沈慕凌拿起其中一只审视,不知道是赞许还是讽刺地说:“这一只耳环也价值连城吧?”
“和数百条人命相比,它不值一文。”
陈燕冰的回答让一开始对她不屑一顾的苏博青也不禁动容。虽然两国之战是天府赢了,但是人命在每个人心中都有其自己的价值和地位。即使是统领千军万马的主帅,也知道人命之可贵。
于是这位天府的兵部尚书主动道:“我这就派人把两封信送出去。”
“除这两封信之外,我们这里也该有所行动,总不能坐等左冲送人上门。”沈慕凌想了想,忽然道:“本王亲自去前线会会这个风自海。”
“王爷!”兵部大堂之内,一片阻挠之声此起彼落,“王爷刚刚大战归来,朝中政务繁忙,这等小事何必亲力亲为?有吾等在,还不能解决吗?”
但他并未接受众人的好意,将目光投注在陈燕冰的脸上,悠然问道:“倘若我邀皇后一起前往,这一回,皇后还敢与我同行吗?”
又是一片惊诧的吸气声。
陈燕冰对他的邀约也是万分震惊,不仅震惊于他的突发奇想,还震惊于他的心思。将她这个北燕公主带在身边前往两国境边,是想以她为人质要胁风自海吗?
她凄然一笑,“王爷可知道,在许多北燕旧臣心中,我是卖国求荣的叛国罪人。倘若王爷把我挂在军前祭旗,北燕会有一些人为王爷拍手叫好的。”
沈慕凌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我不管旁人怎么看,你也不用追问我为何做此决定,我只问你敢不敢和我同行?”
她咬咬唇,“有何不敢?王爷若不嫌我麻烦,我当然乐意亲自玉成此事,将干戈止于阵前。”
他展颜笑道:“那好,明日正午,我在皇城正南门等候皇后大驾。此行轻车简从,请皇后别携带太多的行李和人马。”
“好,我会记住王爷的话,只是我与王爷原本的约定”十日之期本就短暂,若再与他一起出京,更无法查案了。
“那件案子可以暂缓,更何况有周英帮你,还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
他对她的一言一行果然了若指掌。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推辞的借口了。
待陈燕冰离开兵部,苏博青不满地问:“王爷,叫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跑到那里能有什么作用?她自己都说了,北燕旧部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
沈慕凌冷冷看他一眼,“北燕旧部之所以负隅顽抗,便是因为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只将她当作一个叛国罪人。但我们不能让她就此败坏名声,不仅不能,还要让她成为北燕人心中的一面大旗,只要旗帜不倒,北燕人的精神就不会垮。”
苏博青听得更加惊话,“王爷,只有打垮北燕人的精神,我们天府才好顺理成章地将整个北燕接管啊。”
他言词如冰,犀利如刀,“一个已经心死的国家,纵有百万子民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要其何用?我们天府要的,不单是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的俘虏,还要一群能为我们所用的盟军。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关键便是北燕皇室最后的血脉,所以,我们必须善加利用,绝不能错失每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