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还只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票,竟然就凝聚了他几十年都赚不够的银子。别说是对于他这个挣扎经营的小户,就算是大的茶楼,这五万银子也绝对算得上是笔拒款了。他不禁望着那银票,手都开始颤抖了。
朱成渊见他这般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这茶楼已是囊中物,于是起身说:“掌柜的将房契和地契准备好,派人送到王府去就可以了。三日之内,我来收楼。”
他前脚走出茶楼,花钰忽然从后面跑过来,档在他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买下茶楼?”
“你不会也要跟着掌柜的一起回老家吧?”朱成渊笑厂笑,“我建议你留在京城。”
“为什么?”花钰从他的笑容中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低声透露,“因为这里有一个你一定想见的人,你若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花钰不解地看着他高深莫侧的表情。
他突然要买下这雇茶楼,又丢给他一道难解的谜题,答案是什么?这一切会与姊姊有关吗?
第8章(1)
崇德王朱景明为了让杜秋生出手救自己,除了拿女儿紫君当筹码,力主她和杜家三少杜羽杰的婚事外,还许诺要在朝廷上为杜家游说开放春华县外的港口,以帮助杜家得以开展他们一直意田扩张的海运事务。
对杜秋生来说,娶谁做儿媳妇并不重要,但是,如果真能扩张海运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于是他和朱景明达成共识——三个月内紫君下嫁杜家,而杜家开出的聘礼将是十万两雪花银。
有了这笔银子周转,崇德王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但这个消息最先通知给紫君的人并不是朱景明,而是杜羽竿。她兴匆匆地来找紫君,拉着她的手道:“看我说的准吧,咱们两个人就要做亲戚了。”
紫君眨了眨眼,立刻就明白了。“你爹同意了?”
“是啊,我三哥那么喜欢你,我爹向来疼他,当然答应了。”杜羽竿完全不道这其中缘故,只一味地将这段姻缘当作戏文中美好的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的故事。
她沉默片刻,问:“你哥几时回来?”
“大约今天就回来了,怎么?你等不及要见他了?”杜羽竿掩口笑道:“以前我三哥和你说话,你都不敢看他一眼。现在你变得这么落落大方,只怕要把我三哥吓走了。”
“我想和他谈谈。”紫君正色表示。
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杜羽竿却觉得好笑,“谈谈?谈什么?出嫁之前的彩礼吗?这些事情都由我爹作主。你若是怕我三哥已经娶的那两个小妾,别怕,有我给你做靠山,她们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你只要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小兔子似的唯唯诺诺,谁也不敢把你这个三少女乃女乃怎样。”
紫君嘴角轻扬,“原来你已经有两个三嫂了。”
杜羽竿把嘴一撤,“什么三嫂?就是三哥外出谈生意对,不知道从哪个窑子里买回来的孤狸精罢了。都不是清倌,一个个孤媚子得很,常为了争宠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早说爹应该给三哥正经娶个老婆,别再到外面花天酒地的瞎混了。爹偏说这是男人本色,女人不懂。是啊,男人本色,男人本『色』嘛!”
紫君默默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杜羽杰小妾们的种种不是,唠叨着对父亲纵容哥哥娶妾的不满,神情却是平静。虽然她所要面对的困难和问题看来比她想的还要多些,但既已下定决心要让自已重新活过一次,便不会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当晚霞在天边情悄露头的时候,杜羽竿发完了感慨,才道:“哦,对了,我三哥说要回家吃晚饭,咱们现在赶回去,估计能遇到他。快走快走!”
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就走。
两人坐上马车,她还犹自高兴地说:“你嫁过来之后,我三哥的秋爽居就会拨给你住。那房子坐北朝南,位置最好,房子通透,屋顶又高,他那两个小妾想搬进去住想很久了,可不是正室怎么能住正房?哼,这下子她们的希望得落空了。”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外面响起了商贩们的叫卖声,忽然紫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报开车市向外看去。
杜羽竿不解地问:“外面怎么了?”
“没事。”她虽然这样回答,但神情却是极为震惊。
那伫立在街角有几十年的老字号茶楼,为何会在生意最火的对候大门紧锁?门上仿佛还贴着封条?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停车!”
车夫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快拉住马。紫君跳下车,疾步奔到清心茶楼的门前。
丙然,那茶楼的大门上一把铜锁挡住了她,门上两道惨白的封条冰冷地贴在那里,貂示着这座茶楼的关门绝非寻常。
她一眼看到封条上赫然写着“吏部封”三个大字时,诧异地说:“吏部不是管官吏的吗?并不会管到商户的头上来啊,怎么会是吏部封的?”
在街边摆摊卖枣的一位大嫂听到她的疑问,回头解释道:“听说是这里的掌柜的得罪了管吏部的卫王爷,所以这里连夜就被查封了。掌柜的和伙计都被吏部抓去了。”
杜羽竿坐在车内扬声问:“紫君,千么站在那里?一个破茶楼,封就封了,不是说好要去我家见我哥的吗?”
她赫然转身道:“不,我要去卫王府!”
紫君见到朱成渊时,他正坐在书房中写字,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当迈进房内时,她却骤然便住了咽喉,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她的到来,朱成渊仿佛早已料到,并未起身迎接。他抬起眼睑,微微一笑地招呼,“紫君妹妹,多少年没到哥哥府上来,今天怎么有空来玩?”
她站在原地,扶着门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匆匆闯来实在是太鲁莽冲动了,现在被他问起,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见她愣住,朱成渊却没再追问下去,低下头,看着自已笔端的文字,道:“懂诗词吧?”
“略读过几首。”她每次见到他总能和诗词扯上关系,而这却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晏几道的鹤鸽天听过吗?我想默写一遍,却只记得上半阙。”他看着纸上墨迹林漓的那上半阙,低声吟道:“彩抽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黑眸凝注在她身上,那声音低沉得极为勾人,“下半阙是什么?”
她的心一颤,避过他的眼神回道:“诗词我读的本来就少,晏凡道的更是没看过,恕我无知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睛把银红照,扰恐相逢是梦中。”他没有停顿,径自背出后半阙,那目光有如可以定住人的心魂一般,直勾勾地要看进她的心坎里。
她深吸口气,也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不躲进,不慌张,索性开门见山,“我有位朋友的朋友开的店,不知道为什么被吏部查封了。听说吏部现在是堂哥主事,所以差我来问个情况。”
“朋友的朋友?”朱成渊挑眉问,“先说说你这位朋友是谁?和你的交情够不够?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履你这个问题。”
“通利号的三少杜羽杰。”她撒谎。
朱成渊点点头,“通利号和我也有交情,杜三少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他要问的是何事?”
“清心茶楼为何被查封?”
朱成渊冷冷一笑,“简单,他们掌柜的得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