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一笑,“谁不知道咱们二皇子的本事?你那瀚海殿我可不敢去,若真进去了,我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他忽地一转身,大声对三弟道:“世文,只有你这个傻子对他如此忠诚信服,你应该好好查查你那美丽的妻子是不是早就暗地里跟人私通,欲谋害你,否则你这病为何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
他话未说完,一把亮晃晃铁短匕首就抵上了他的咽喉。
朱世弘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殿下大概忘了我曾说过的话,不过我可以再提醒殿下一次,别再胡言乱语,否则后果自负。”
朱世隆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动武。
“你,你敢弒兄?让父皇知道了,岂有你活命的机会?”
“我不弒兄……”朱世弘冷笑着刀尖微微顶在他的下颔,“我只是想割掉一条太过吵闹的舌头。理由就说,我今天下朝后喝了点酒,因酒意迷了心智,失手伤人。”微一使力,他的下颔便渗出鲜血。
他吓得脸色灰白,却也不敢动。
简依人看到这副景象,原本手中捧着的茶盘吓得掉在地上,茶杯摔了个粉碎。
朱世文本来侧躺在床上,见到朱世隆流血,他勉力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嘶哑地喊道:“二哥住手,不要铸成大错……”
可语音刚落,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衣衫、被子沾染得血迹斑斑。
朱世弘大骇立刻收手,纵身扑到床边,运指如飞点了他胸前的几处大穴,大声叫唤,“快去请张太医来!”
吉庆宫内外立时乱作一团,而太子趁着这个机会脚底抹油溜走了。
朱世文这一回吐血非比寻常,按照太医的说法,这一次吐血是因为怒急攻心,伤了心脾,状况严重。而他吐血之后便陷入了昏迷,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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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得到消息后,一日之内赶过来探看了两次,忧心忡忡守在床边不忍离去。
众人以为他必会再一次严惩太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对太子只是口头警告了几句,反而将二皇子以莽撞犯上的罪名关在了瀚海殿。
直到夜深,众位臣子一再地劝谏,要皇上保重龙体,朱祯裕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吉庆宫,还殷殷嘱咐简依人务必将朱世文照顾好,若有变故必须马上派人通知辛庆宫。
简依人送走了皇上后,便守在朱世文的病榻之前。
这个年轻的男子,她的丈夫,现在苍白无力地躺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但他的人生还没有走到第二十个年头,难道就要这样戛然而止?
她微微颤抖,酸楚的感觉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她忍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眼泪一颗颗地滚落而下。
“依人……别哭……”忽然,在寂静夜色中,低哑的声音从床上微弱地响起,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只见朱世文缓缓张开眼,正微笑着望着她,只是那笑容太过虚弱,令她心痛不已。
“世文,你醒了?我去……”她急着起身想叫人去辛庆宫通报这个好消息,但他用力抓着她的手阻止。
“别去惊动他人,更不要惊动父皇,否则又会有好多人来,太吵了……”
她只得站住,关切询问:“那……你饿不饿?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我去叫他们给你煮一碗粥?”
朱世文摇摇头,“你帮我去找二哥来好不好?”小声道:“我有话想单独和二哥说。”
“二殿下……”简依人一愣,低下头去,“他现在只怕是出不来了。陛下说他犯上,将他关在瀚海殿里,不许他出宫。”
他用力呼吸了下,“瀚海殿是关不住二哥的,只要他想出来,谁也拦不住他。你就帮我找二哥来,好不好?我怕我的时间不多……”
这句话让她的心骤然沉了下去,柔声安抚,“别多想,你只要休养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朱世文却像是铁了心般,难得强硬说:“你若不帮我去找二哥,我自己去!”
但他现在哪还有办法下床?简依人无奈,只好亲自去瀚海殿找朱世弘。
皇上虽然将他禁足,但并未禁止外人探望,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见到了他。
朱世弘见她深夜突然到访,而且一脸的泪痕,便急问:“世文怎么了吗?”
“他醒了,吵着一定要见你。”她用袖子擦着眼角不停涌出的泪水,“他这次真的病得很重,不知道能撑多久……我很怕、怕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抿紧唇,思忖片刻后,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等再走,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世文有话让你告诉我才来了这一趟。”
“那你……”
“我现在就去见他。”朱世弘反手拉开身后的窗户,外面波光粼粼的正是蔚然湖。只见他将外衫一月兑,身子跃起,形成一道短促的弧线后,乍然没入水中。
简依人惊讶地看着那犹自轻晃的窗户,夜风自外吹入,扑到她的身上,但湿热的风却让她周身冰寒。
朱世弘潜入在吉庆宫内时,殿里一片漆黑,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他脚步很轻,自信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当他刚踏入内室时,就听到三弟微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低低询问:“是二哥吗?”
他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快步走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坐在了三弟的床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朱世弘全身湿透,一身衣服紧裹在身上,沉甸甸的压着他的身体,似乎压着他的心。
“二哥是从蔚然湖逃出来的?”朱世文模到他的衣服,讶异后随即笑道:“真是聪明,父皇怎么也想不到你会从湖水潜逃。”
“你为何急着要见我?”他凝眸望着这个自小就体弱多病的弟弟。
在他的记忆里,世文因为身体不好,总是用一对羡慕崇拜的眼神远远地注视着自己,他虽然很少回头去看那对眼神,但他知道那眼神一直都在,不过此刻看着世文,他的心底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日后,这眼神的评价还会这样专注地望着自己吗?
朱世文将另一只手从袜子下面探出来,模索了半天才抓住的手。那只小鹿一样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乌黑的瞳仁闪啊闪的,像是有很多话都藏在那里,恨不得倾吐出来。
“二哥……”他薄薄的双唇欲言又止许久,最后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这突兀的道歉让朱世弘不解,“怎么?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以为他是指自己被关在瀚海殿的事。“这次虽然是太子挑衅,但是父皇不便再关他禁闭,以免他那一党的人又要闹事,所以就让他背下这个黑锅。这和你无关,只是父皇现在已不够强悍了,他老了,渐渐的要斗不过太子了。”
“我不是指这件事。”朱世文摇了摇头,“我是指……依人。”
“依人?”他瞳仁紧缩,“你不必将太子今日侮辱她的话放在心里,更不用和我道歉……”
“不是、不是……”朱世文拼命摇头,目光死死盯着他,用尽全力才问这一句,“二哥,你是真心喜欢依人吧?”
这句话声音虽轻,却比春日惊雷还要响亮。朱世弘感觉似乎被人重重一击敲在天灵盖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定定地看向三弟,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世文轻声道:“你不必瞒我,我还知道依人心中也喜欢你,她心中……其实只有你一个……”
朱世弘的手指更加寒凉,肌肉都像硬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几时……你几时知道的?”
“很早以前……”他苦笑着叹息,“在大婚那夜我就知道了。”他的目光顺着二哥的衣服向下看,在二哥的腰上找到了同样湿透的小香囊,用手一指,“那个香囊,在成亲前我见依人绣过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