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囤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已身后的护卫们,“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要找个地方再喝两杯,就不让你们陪了。”说罢,他反身就往回走。
而躲在隐密处的那道黑影已经倏然离开,不见踪影了。
易微尘在得到公主的首肯,回到房间后,只觉得双脚都是软的,一下子晃坐在房内的登子上。
她刚才做了什么?把自已卖掉了?
她忽然很想笑,于是就咯咯咯地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止不住,到最后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易微尘,你真的很有种!
还记得娘怎么和你说的吗?
你的名字叫“微尘”,就是说你小得像一粗沙尘。这一生都不可能变成珍珠,你只要安安分分,小心谨慎地做好一颗微尘,任由别人从你身上踩过就好了,这就是你的命啊……
她止住了笑,眼底却盈满伤戚,在心底默默说着——
娘,女儿记得您的话,我一直在谨慎地做好我这杠“微尘”,我以前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当我第一次想争取什么对,才发现这样的自已有多态哀,即使我今天如此大胆地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像是做了反抗,但是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我仍是一粗毫不起眼的、
永远不会被人放在心头的微尘……没有光泽、没有呼吸、无人在意、任人践踏的微尘……
窗户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咚咚声,像是被人敲响。易微尘抬起沉重的脖子,殊起眼看向窗户那边,那个敲窗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她不解地走到窗户边。是风声吗?如果是宫里的人,应该会直接敲门才对,谁会敲窗呢?
打开窗户,外面的冷风骤然扑到她的脸上,让她打了一个寒颤,但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也没有,只有树枝轻摇的黑影。
是风吹动窗子的声音吗?易微尘叹了口气,刚要把窗户关上,忽然迎面见到个黑影,一只大手捂住了她将要发出惊呼的嘴。
“嘘——别叫,是我。”
那熟悉的,带着温暖气息的声音骤然盖过了冷风,扑到她的耳边。她征征地看着那鬼魅一般站在窗外的修长身影,不知怎的,眼泪倏然夺眶而出。
“看到找平安归来,怎么不笑反哭了?”楚澜光不解的问,笑眯眯地放开手,又向左右看了看,“你们皓月宫晚上怎没个侍卫守在宫里?这可不行,万一我是刺客,一下子就能潜入进来了,你们连抵挡之力都没有。”
易微尘有想白他一眼的冲动。这个刚刚才像刺客般潜入的家伙,此时却说得好像很为这里的安全担心似的。
拿开手,他一下子翻窗而入,模着自已的肚子笑道:“有点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她看看他,一声不响地走出房去,不忘将门关好,过了一会儿,又闪身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块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点心。
他看到点心时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手干净不干净,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那天在皇上面前不好和你打招呼,还想着下回见面要好好和你说说话,可怎么今天设在夜宴时见到你?被罚在宫里干活了?”
楚澜光就坐在床边开开心心地吃着那几块点心,嘴里含含糊物地和她说着话,她则站在一边专注地望着他。
他突然的出现,搅乱了她自以为平静的心湖,而他依旧熟悉热络的招呼,仿佛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不曾变过。可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终于将那几块点心吃完,楚澜光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宫里的晚宴虽然热闹,但根本设工失吃东西,那么多的文臣武将,非要和你说话,却又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应付,实在让人倒胃口。”
一直是他在自说自话,她却一句回应也无。
他终于发现到她诡异的沉默,抬眼看向她,“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因为我来的时间晚了吗?怎么突然不愿意理人了?”
想起什么似的,他从怀中模出一个小布包。
“你的耳环我好好地收着呢,你看,这耳环还真有效力,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笑着打开布包,那只耳环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过来,我帮你戴回去。”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易微尘犹豫了一下,设有走过去,却将另一只耳环也摘了下来,放到他手中。
他困惑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块玉玦太贵重了,还是把它换回去吧。”她低声说。
楚澜光笑道:“傻丫头,你以为还换得回来吗?那个掌柜难道是傻子?我一块玉玦可从买下他一间店了,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怎可能愿意让我们换回来?”
“可是……”易微尘急切地还要说话,忽然门口有人问道:“微尘……你在和谁说话吗?”
她愣住不知如何反应,幸亏楚澜光伸臂一揽将她抓到床上,抬手放下帐帘。
此时屋外的人也推开门走进来,是个和易微尘年纪差不多大的宫女,她好奇地又问:“微尘,我怎么听你屋中好像有说话声?”
易微尘尴尬地报开帐帘一角,露出自已的半个身子,“是我闲来无事嘀嘀咕咕地在自言自语,被你听到了?”
“哦,那还好。我还以为有什么人偷溜进来呢。”那宫女傻傻地笑着,“怎么这窗子还开着?这么冷的天,你就不怕冻病了?”
“刚才……我想看看月亮,就把窗子打开了。”她信口编着谎言,心头跳得厉害。万一让别人看见楚澜光在自已的床上,这可真是大事了。她被怎样责罚都无所谓,但楚澜光肯定也得背了罪名,那他的大好前途也要毁了。
易微尘心中紧张得很,偏偏那名宫女很多事,非得去帮她把窗子关好,然后吓嘱她道:“絮莹死了之后,好多人都说这宫里有她的鬼魂……听着真是吓人。”
“嗯,多谢你提醒。”提到絮莹,她的心头一沉再沉。
等那宫女出了房门,她刚要去把房门关好,却被楚澜光从后面一把抓住:“絮莹是谁?她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她也曾是这宫里的婢女,由于公主向陛下请旨,让她做郡主代公主远嫁。她不肯,就跳了井。”
“哦……还真是个好计策,可惜找了个傻丫头。”
他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易微尘听得心头叫结。他也认为絮莹自杀是因为傻吗?
她陷入思素,楚澜光则将那对耳环亲手戴到她的耳朵上,低声提醒,“送你的东西就别拿下来了,否则显得我送的东西多不值钱似的。”
“你……该走了吧?”她垂着头,明明应该脸红的,可这时候却觉得脸颊是冰凉的,“让别人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会说不清的。”
“是啊,我也知道这违反宫规,不过一直惦记你,不来看看你,总觉得放心不下。”他笑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耳环,“好好戴着,以后别再拿下来了,我很少送人东西的。”
楚澜光报开床慢,先去帮地把门锁好,免得又有人闯迁来。
然后,他走到窗边,回头又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微尘,你相信吗?我在外面打仗的这几个月,经常梦到你。”
易微尘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他紧接着笑道:“就梦到你这副傻傻呆呆的样子,害得我没睡好打败仗。好在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免得你老到我梦里骚扰我。”
他的嘴角上挑,笑得态意,但是看在她的心里全是一片伤痛。
以后,她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那些曾经让她心底感动过的、窃喜过的、偷偷幻想过的笑容,都将与她无关了。